楚清河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边上,他身上虽穿着亵衣,但这副模样仍称得上衣衫不整。

薛素捯饬完,伸手打开木柜,从中挑了一件沉青色的长袍扔到床头,小嘴儿里溢出咯咯的笑声,催促道,“快些穿好衣裳,瞧你这副样子,还真不像声名赫赫的辅国侯。”

浓眉一挑,男人不以为杵,等小妻子带着丫鬟离开卧房,他这才披上衣袍,跟李管家交代了一句,才驾马往公主府的方向赶去。

薛素并不知道楚清河也来了赏花宴,本朝的武将与文臣泾渭分明,长公主也不太看得上这些粗鲁莽夫,便未曾给他们下帖子,只将后宅女眷请出来而已。

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刚到公主府门前,她伸手掀开帘子,发现门外停着各府的马车,想来此处一定十分热闹。

莲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白生生的小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怯意,小声道,“婶娘,我根本不会吟诗作对,而且也不懂金菊的品类,万一被人嘲笑怎么办?”

抬手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尖,薛素笑着开口,“你莫怕,辅国侯府在朝中颇有地位,你有个好叔叔,完全可以挺直腰板,咱们楚家不怕得罪人,若真有那种不开眼的,不去理会便是。”

莲生十分相信薛素,忐忑的心绪不由平复些许。灵活的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扶着婶娘,生怕她磕着碰着,伤到腹中的孩儿。

她掌心里渗出了丝丝缕缕的汗珠儿,冰凉湿滑,薛素没想到莲生竟会紧张到这种地步,暗想日后一定要多带她出来几次,省的她胡思乱想。

刚一迈进公主府,就有一个穿着绿腰裙的侍女迎了上来,恭敬地福了福身,“奴婢见过楚夫人,谭夫人与谭小姐已经入了正堂,擎等着您了。”

薛素略微颔首,跟着侍女往前走,一路上遇见了不少衣着华贵的女眷,有的年轻,有的年老,不过一看便知身份不低,否则也无法迈进公主府的大门。

入了正堂,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谭家母女。谭元清手里端着茶盏,面带浅笑,姿态神情无一丝错处,而谭夫人在跟一位中年美妇交谈着,瞧见美妇衣衫上的凤纹刺绣,薛素恍然,也猜出了这位定是长公主。

循着谭夫人的视线望了过来,长公主看到女人艳丽的容貌,不着痕迹的微微皱眉,开口道:

“本宫早就听说楚夫人是难得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听到这话,周围响起了几声窃笑。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薛素是从山坳坳里出来的,大字都不识一个,要不是生了张娇艳的面孔,恐怕只能配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不过碍于楚清河的身份,没人敢给她难堪便是。

来京城的时日不短,薛素早就知道这帮表面光鲜的贵妇到底是什么德行,冲着长公主躬身行礼,站直身子后缓缓扫视一圈,向来水润的杏眼中带着一丝寒意,被她看过的人只觉得后颈发凉,呐呐闭上嘴,无比心虚。

薛素跟莲生坐在了谭元清身旁,一嗅到女人身上的桃香,她胃里便一阵翻涌,止不住的犯膈应。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叮嘱,她强笑道:“许久没见素娘了,腹中孩儿可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谭楚两家关系又十分亲近,薛素好歹也是侯夫人,不能由着性子胡闹,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柔柔道,“孩子跟我都挺好的,多谢元清挂怀。”

过了一盏茶功夫,客人也都到齐了。长公主率先站起身,将女眷们引到了园子里,此处有专人打理,草木丰茂,除了品类繁多的金菊外,还种了一片蔷薇,淡紫色的花朵挂在枝头,馥郁的香气随风弥散,众人闭着眼,享受着片刻的静谧。

今日来此的男客也不在少数,由长公主的儿子洪玉成招待。

因男女有别,为了避免冲撞,他们从小园的北门走入,与女客中间隔着一座木架,蔷薇顺着架子生长,越往上越茂盛,在锦簇繁花的遮挡下,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女子的裙角,容貌是完全瞧不清的。

薛素站在蔷薇旁,细嫩掌心托着花苞,她面上未曾化浓妆,但五官本就极为艳丽,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来。

女子的嫉妒心极强,看到比自己美的,总归会生出几分不痛快。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提议,说秋意正浓,要赋诗几首。

听到这话,莲生转头望着婶娘,面上带着明显的慌乱。

暗暗冷笑一声,薛素又不是傻子,怎会瞧不出这是刻意在挤兑她?

肖迎年坐在石凳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恶意,“楚夫人头一回来赏花宴,不如就由你拔这个头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