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鸿宾小心地给她理顺长长的头发,一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先生一直在外边等您一同用早膳。”

她的眉毛拧了一下。“知道了。”

“殿下,婢子斗胆……”鸿宾觑一眼她的表情,续道,“婢子觉得,您回国以后,和先生处得有些……奇怪。”

她淡淡道:“难道我们过去便处得很妥当了?”

“不不,”鸿宾忙道,“婢子是觉得……殿下,您若真心喜欢先生,婢子想……先生他,他不会感觉不到的。婢子是说……虽然先生逃了——出门了三个月,可他却还是回来了,不是么?他知道回来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心里放不下您。”

她沉默了。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想起昨晚他那个宠溺的眼神。她想起他提议她拿下楚国,与其说是为了对抗徐,不如说是要与她联手对抗她“大哥”。虽然灭楚是帮他报了仇,可徐国的版图也扩大了一倍,南吴国仍然不过是徐国的四个郡,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除非,他所谋者大。

她的脑中在计算着,心却有些发憷。

“殿下。”鸿宾不知她在想什么,还道她只是胆怯,“鸿宾眼中的殿下,一直是胸有成竹的。柳先生原本是个一无所有的浪人而已,是您给了他今天的一切,他没有理由对您不好。”

徐敛眉闭了眼,唇边沁出清冷一笑,“呵,都是报应。”

鸿宾没有听懂。她站起来,拍拍鸿宾的肩,走到门外去。他当真仍在走廊上等着她。听见声响,他回过头来,眸光平静。

***

“先生今日,打算做什么呢?”吃饭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问。

他停下筷子,“殿下有何吩咐?”

她道:“本宫答应过,那些楚国俘虏,都交由先生处置的。”

他静静道:“在下浅薄无知,哪里晓得怎么处置敌国战俘。还是请殿下代劳吧。”

“你原说让我杀了他们的。”她微微眯起眼睛。

他有些吃不下去似地放下了碗,“殿下随意吧。”

“那是你的仇人。”她不知怎么犟了上来,“我是为了你才去攻打楚国的。”

“不是的。”他的话让她愣住,“您是为了让我娶您,才去攻打楚国的。”

所有机锋都突然钝了,她张了张口,只问出笨拙的一句:“先生……不开心么?”

他抬眼看她半晌,叹口气,又拿起碗来,还给她夹了点菜,“在下不敢。”

“不敢不开心,那是什么道理?”她却追问,“本宫莫非是如此的暴君了?”

他不言语,反而让她有些想笑。

“那往后,既然无事,”她盯着他道,“我都来陪你吧。”又补充一句,“我们毕竟是夫妻了。”

他的筷子顿了顿,“是。殿下随意。”

***

柳斜桥不明白公主在做什么。

六月十六,他在房中读了一天的书,她竟也就陪着他在书阁里待了一天。她命人将新赶制的地图送到了这里来,长五尺,宽两丈,铺满了窗前的整片空地。这张地图上的楚国已经消失了,代之以九个郡的名称。

这九个郡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并未彻底屈服,郡治总处于被暴动颠覆的危险边缘。柳斜桥坐在重重书架后边读书,听见外边公主与来来往往的大臣议事,说的都是新征服的楚地如何骚乱难控的事。

“这次太快了,殿下。”国相周麟显然颇为担忧,“以徐国的国力,很难负担得起这样广袤的地面,老臣只担心这一口吃得太急啊。”

“那就送出去一些。”徐敛眉面色不改,在地图上放上两块铜镇,“这一部分,给丰国;这一部分,给滇。”

几个大臣大惊失色,俄而面面相觑。

“殿下,”仍然是周麟发话,“如此不妥……”

“本宫听闻滇国与楚国素来不合,边境上吵嚷了数百年?”她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这个容易,把楚国与滇国相邻的土地送出去后,便说是感谢滇国帮了我们的忙,如此一来,你说那些地方的楚人会更恨谁?”

周麟静了下去。俄而,褚功明站出来道:“那丰国……”

徐敛眉往书架那头看了一眼。众人会了意,只好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