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没吃成金火蚁肉。首先,地上截断的尸体僵硬干瘪,这小东西有没有肉是两说。其次,不介意吃金火蚁的迟染用火折子点了半天发现连个金火蚁尸体都点不燃也烤不熟。

太多的金火蚁尸体堵在洞口,起到了天然屏障的作用。封执玉清闲地守着洞口时不时处理下涌进来的零星金火蚁,看见迟染在地上聚了一小堆金火蚁尸体,拿着火折子对着它们晃来晃去:

“妻主在做什么?”

“烤……金火蚁。烤熟了就有口粮了。为妻前世饿急时候吃过烤蚂蚁,味道还不错的。”迟染一边比划着一边想着:怎么还不着?好歹点着了,当做火堆来烤它们的同伴啊。就算点不着……能烤熟它们自己也是好的。颜色都不带变一下,几个意思!看着一点都不变色的金火蚁,迟染比较惆怅自己和夫郎的吃食。

“金火蚁顾名思义,是黎家用秘制药材添加金水培育,浴火烧灼而生,哪里会怕火呢?再说这个……还是不要吃的好。”封执玉闻言十分惊讶之余,对于迟染所说“我们的口粮”无法想象。如果现在一定要吃金火蚁才能果腹,他还是选择饿着。

开发新食物不成功的迟染饿了,算算时间便知封执玉应该也饿了。才表情衷就要夫郎饿肚子什么的,怎么可以是一个好妻主的行为?迟染拿出了最后两块香饼。拿给封执玉一块,剩下的仍然包起来放好。然后执剑开始替换看守洞口,同时对洞口外的金火蚁也加快清理起来。

封执玉接过香饼将匕首搁在一边。就在迟染咽了一口唾沫决定勒紧裤腰带节约一顿饭的时候,封执玉将碗口大的香饼一掰两半,用骨节分明的手捧到迟染面前:

“妻主,能从洞口进来的金火蚁数目不多了。可能腾出手来吃一些?”

看着他手上这半张香饼,迟染莫名想起前世牢中的场景。第二天就要上断头台了,他拿着好酒好菜一样一样地依次摆在自己面前。在多少酒肉朋友尽数散去、曾以为的爱人露出蛇蝎面目的时候,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在寂静阴冷的大牢里,静静陪着她吃完。

虽然现在,只是半个饼……可这半个饼吃完,就只剩方才的一个了。何时能出去尚不可知,每一口都显得十分珍贵。

前世她负他如斯,他肯在她落入深渊的时候为她送饭。今世在生死关头,他掰下半张香饼递到她面前。迟染忽然有一种,无论他多么不解风情多么不可爱,她都想要守护这人一生的冲动。即使他容颜如霜,清冷如玉……总有不经意的一瞬,那么暖,那么动人,那么值得。

然后这种冲动,在她静默回想的时光里,最终化为心誓。

迟染低垂着头隐藏心中情绪:“我不饿。”

封执玉也知道饼快没有了,寻常语气道:“我吃半个够了。”

她抿唇,回头看他,目光微暖:“那……给我吧。”

迟染从封执玉手上接过来,却没有吃下。

迟染把半张香饼和刚才那一张的放在一起包了起来。她不信这样有大量金火蚁存在的洞里会空无一物,即使长期啃不到人,总有食物可以支撑这些金火蚁生存的。她什么都可以吃,执玉却不行。

重复着进入蚁室以来的事情,全无所获的一天过去。金火蚁的尸体堆积在蚁室的洞口形成慢慢长高的小山包,将洞口掩盖起来。金火蚁的数目依旧不知多少,能进来蚁室的却不多了。迟染与封执玉由时刻不停地蹲守变成了隔一刻钟清理一次。

那么只要两人保持着行动能力,被金火蚁啃食的危险是暂时过去了。迟染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疼痛感也不再明显,不十分剧烈的动作都不会撕裂。虽然没有得到好的处理可能会留下疤痕,但目前来看没有持续恶化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除了食物和水的短缺,何时出去完全没有一个可以预见的征兆之外,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夜幕时分,迟染依旧准备守夜,不过今天正君大人好像没有和昨天一样睡觉的意思。金火蚁尸体堆积,泛着的冷光在夜色里依稀可见。

封执玉正坐守在蚁室快要被填起来的洞口旁边,固执地让她去睡下:

“妻主还请休息一夜,金火蚁潮已经无甚威胁,执玉可以守夜。”

迟染平素是没有大女子主义的,也算不上性格霸气,对夫郎的各种想法都相当有商有量——但是除了现在!让夫郎守夜她去呼呼大睡,迟染觉得就算是她重生之前的渣渣样子身为女子这事也做不出来,遑论今生心誓守护他一生无虞。

“不行,让夫郎守夜妻主睡着,我还是妻主么。”

“妻主还请休息一夜。”他坚持重复着,开始着手清理进来的蚁群。

“我不困啊……”

“……”他无言看她一眼,眼中没有带任何情绪,不过迟染瞬间说不下去了。确实,说不困太假了。蚂蚁都不信。

夫郎人太正直也是让妻主很纠结的一件事情。虽然不再在言语上纠缠,两人还是没一个肯乖乖躺下的。都坚持你睡我不睡结果谁也没睡的情景僵持到了深夜。

迟染并不敢提出轮替睡觉——万一睡沉了没起来,封执玉又不喊她,一晚上就过去了。她见封执玉守在洞口没有像昨晚那样乖乖睡下的意思,终于在子时之前转移了阵地不再与夫郎大眼瞪小眼。

手里的长剑挽了个剑花,迟染开始挖凿墙壁。这个蚁室里除了金火蚁空无一物,想要摘个果子拔根草什么的填填肚子显然没有希望。迟染今天一直在思考这么多金火蚁吃什么的问题,思考的结论就是这地底的整个蚁洞里,一定某个地方有食物。

相邻的蚁室离得都很近,墙壁挖凿起来不算太难。奋斗了将近两个时辰,迟染挖通了隔壁蚁室,见到了……刚刚告别不久的金火蚁潮浪。

如法炮制,晨光熹微之际再次费力清理出一个蚁室。

这一次迟染发现了不同的东西。这个蚁室,顶上可见清晰的树根,支须发达,主根粗壮。可以看出原本树根是长到蚁室底部的,现在已经几乎被蛀空,仅剩顶上的一点。

顶上的金火蚁清理下来,巨大的中空树根形成一个凹陷上方圆顶。迟染心知这个地洞实在太深,要将大树完全蛀空打通出去的路,短期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么这棵尚未完全枯萎的树,唯一可能的用处大概是……迟染的口粮。

迟染在新的蚁室洞口乱砍一遭,又将清理出的金火蚁尸体一起堆积,暂时的遮掩就做好了。依然有金火蚁不断涌入,不过能够进来的数量是在可以控制范围内的。

然后……迟染在蚁室中央呆立半晌,稍微哀悼下自己身为相府小姐却两辈子都得挨饿的命运,最终向咕咕叫的肚子和有些灼痛的胃屈服。迟染矫健的身形一跃而起,落在一处树根的凸节上。将金火蚁啃食的痕迹往里深挖清理了约摸一米,寻着从泥土里新鲜扒拉出来的树根,迟染掰断了一根细细的软须,下了洞顶跑去找封执玉:

“执玉快看看,这东西有毒没?”

封执玉接过软须来,看过了须身和断面道:“无毒倒是无毒……”

“那可以吃吗?”

“这是临行之前竹真所给我求子圣药的主味药材。这个地底蚁洞之所以能繁衍出如此多的金火蚁,应当与这个有关。”

“那……吃了会有什么后果?”很饿的迟染表示是药也没关系,能吃就行。

“男子食用后并不会马上有变化,而是体质会渐渐变得易于受孕,女子则会在当日受其影响情河蟹动。”

“……”为何男子食用后不会马上有变化,女子就要发河蟹情?迟染默默将这点须须保存起来,熄了吃它的念头。

“妻主还是不要吃这个。香饼还有一个半,够我们今明两天吃了。”封执玉道。

“哦,香饼。”迟染说着,拿了昨天包起来的那半个香饼出来,递给封执玉,“又一天了,执玉应该也饿了……对不起,一天只能给执玉半张饼吃。”

封执玉无言接过。将那半张香饼,一掰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