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这是?”恭妃来了,就见李絮坐在窗前发呆。她笑问。

“哦,你来了?”李絮出神,便没有听见恭妃请安的声音。

盛夏时节,园子里风景好。她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很多很多。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四爷带着她回苏州。

“娘娘有心事?”恭妃坐下问道。

“是呀,我阿玛年岁以高,想要回乡颐养天年,何况我额娘的坟头也在那里,吴姨娘年岁也不小了,她也是苏州人。”李絮道。

“娘娘的意思呢?”恭妃觉得,李絮可能不同意。

李絮叹口气道:“人老了,想落叶归根也是有的,但是,到底我阿玛也不是寻常百姓,如今他贵为荣宁国公,怎么能抛下皇上赐的府邸回了苏州呢?”

“娘娘说的极是,不如叫老公爷回去看看吧?也算是了了心愿。”恭妃道。

“也是,不过你来是有事吧?”李絮道。

此时,巧珠端来茶,给恭妃倒上。

“我是来谢过娘娘的,弘昁大婚的东西准备的极为妥当,内务府很是尽心。”恭妃起身,轻轻施了一礼道。

“何必客气,我是他的嫡额娘,虽说他与我不算亲厚,到底是皇上的儿子,是你的儿子。我管一管是应该的。”其实,弘昁小时候与李絮是亲厚的。盖因恭妃与李絮交好,所以那孩子小时候也叫李絮抱过的。

但是自打得知自己不是恭妃亲生的,便不再亲近李絮的。

“都是臣妾教子无方。”恭妃无奈叹息道。

“罢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几年后他就懂事了。”李絮摆摆手,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恭妃知趣,便只又说了几句,就告退了。

李絮看了看时间,四爷该过来了。

她收拾了心情,换了一身衣裳等着。

不多时,四爷穿着明黄的常服进了玉漱殿。

“爷。”李絮叫了一声,迎上去。

“娇娇今日做什么了?”四爷将手伸出来叫她拉着轻声问。

“没做什么,想你呢。”李絮抱着四爷的一只胳膊道。

四爷笑了笑,由着她半是抱半是拖的将自己往里间带。

进了里头,李絮亲自伺候四爷换了一身月白的长袍,这才坐着说话。

“这就舒服了,那一身感觉爷高高在上呢。”李絮笑道。

四爷摇摇头,为帝王者,本就该是高高在上,对谁都一样。唯独她,只把自己当夫君,从不当自己是帝王。

“你阿玛的事,爷知道了,叫人送他回去看看就是了,看过了仍旧还回京城来,便是为你哥哥想,你阿玛也不会太坚持的。”四爷心道,李成儒想回苏州,可是总不能叫李阔卸任吧?也不能不管儿子背着不孝的骂名吧?所以这件事没什么悬念的。

“嗯,这就好,等天气冷点了,就叫他回去看看,入冬前回来就是了。”李絮也松了口气。

“娇娇说的是。”四爷轻轻搂着她道。

八月末,李成儒与吴姨娘回了苏州故居。两人感慨万千。

“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啊。”吴姨娘不禁眼眶微红。离开的时候,她心里太多的不安和懵懂。

儿子是得用了,女儿是嫁人了。可是一家子的依仗都是小姐,她是贵妃娘娘。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就难分你我,可是再回头看,这些年来她又有什么?

为人妾室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好在老爷好,夫人好。其他的,还想什么呢?左右是黄土埋了半截儿身子的人了,哪天阎王爷一声召唤,她就去那边伺候夫人罢了。

李成儒看着故居,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心酸。

他们一家子,最好的时光都在这里。恩爱的发妻,可爱的儿女。自有的生活,不需要迎来送往,不需要勾心斗角。

他的仕途,还有那些为仕途担忧的日子,寒窗苦读的日子。过年过节的欢喜,儿子女儿的笑声。

这里的树都成了参天大树,可是人却也一个个离散了。

发妻去了几年了,他也已经垂垂老矣。还能有几年呢?以后,李家的子孙谁还记得这里?谁还怀念这里?

李蓉此次是随着他们回来的。最感慨的,就是她了吧?年幼时,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姨娘不许自己和妹妹争。必须让着妹妹。

她那时候不懂何为庶出,不懂低人一等。

可是,妹妹也好,嫡额娘也好,从未欺人,从未虐待啊。

可是,姨娘说过,做了人家的妾室,就是这样的。生下的子女,永远不如嫡出的。

她不信,她觉得,只要她好好学,学好中馈,女红,以后就不会比妹妹差。那会子,妹妹绣花都不会呢。

她清楚记得,那会子嬷嬷教的绣花,同时画的花样子,她一幅梅花图都绣好了,妹妹一只翠鸟却只绣了一个翅膀,还是歪的。

她窃喜,即便妹妹是嫡出,花都不会绣又怎么找到好人家?

可是,后来她们不需要用绣花来看是不是能找到好人家了。

她们要选秀了。

那是多好的事,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从寺院里回来那一夜,李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在手帕上绣了一只凤凰,妖娆的九条凤尾。金黄的颜色。

她看了好久好久,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将那帕子剪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