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典现场迸发出巨大的气浪,那只原本安静停在原地的巨大雪骨鹰,猛地震击双翅。

这是齐梁的大婚,天下最瞩目的一场盛大喜事。

雪骨鹰高亢的戾鸣,从鼓荡的腹中吹出无数雪花,将狂舞在空中纷纷扬扬的大红花瓣尽数染白。

喜事变丧事。

而紧接着箭簇破空的声音,还有妖族的血液炸开,将这些覆了一层雪霜的花瓣,重新抹上一层红色。

十几只巨大的箭簇,穿透这只雪骨鹰的钢铁身躯,箭身上连带着细小而坚韧的丝线,在婚典现场交错纵横,银光乍现,最终丝线不再震颤,密布成一道复杂的巨大蛛网。

雪骨鹰保持着振翅想要高飞的姿态,只是身上多出了十几个细小的血洞,鲜血像是瀑布一般从细小的血洞之中喷薄而出,还在狂舞的白花便被浇得通红,落在箭簇自带的钢线上,刹那被分成两半,无声落地。

这只雪骨鹰,是妖族使者拖雷唯一可以活着离开兰陵城的承载。

它身体里的妖气在一瞬之间便被这十九道箭簇切割,直接斩得淋漓破碎。

连灵智都被搅碎。

若是它再颤动一下,连身子都会被直接斩断,切成千块万块无数块。

婚典上所有的权贵都安静无声。

整个齐梁的兰陵城,在这一刻,似乎都陷入了极静之中。

萧布衣先是急促的呼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几乎是一黑,闭上眼后,无数金星迸发,头晕目眩,面上的血色刹那消失殆尽。

接着他睁开了眼。

“轰”然一声。

婚典现场,有一道奔向雪骨鹰的身影,被击打地重重飞出,修为已经臻至九品巅峰的拖雷,在看到雪骨鹰被射穿的第一时间,就更改了路线,即便如此,依旧被一股巨大力量击中。

那是一道殷红如血的符箓,如钻头一般锋锐,带着空气切开了自己的腰胯,刹那凿穿了半边身子,接着红光如飞剑绕行一圈,切开他的小金刚体魄,将手筋,脚筋全都挑开。

于是拖雷便像是一个巨大的沙袋,重重跌飞出去,溅出的冰冷血液洒在地面,足足有数丈之长。

二殿下这才收回那只一直锁在袖内的手。

那张大红符箓便出自这只袖内的手。

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一分。

天阙仙楼的成员沉默而无声的上前,将拖雷架起,以锁妖链打穿琵琶骨,带出了婚典现场,拖行着一行血迹,押向了天阙的牢狱。

这只巨大的雪骨鹰,还有一位妖族棋宫的大棋公,他们送来了这颗头颅。

所以他们不会死。

会生不如死。

这只巨大的雪骨鹰,因为不方便押送,双翼被天阙仙楼的执法者折断,腿骨也被敲断,这才能与拖雷一同押入牢狱。

整个过程都是寂静而无声的。

......

......

打破寂静的,是沉重的马蹄声音。

马蹄声音从婚典现场外而来,如果熟悉大殿下的人,便能听出,这是他座下爱马“赤兔”的声音。

一步一执拗。

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满面风霜,牵着马绳,不断拉扯着高大的赤兔,木然而缓慢地前行。

从兰陵城入城之后,再到现在的婚典现场,他都保持着这个速度。

入场之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听到了那声妖气冲天的戾鸣。

那声戾鸣之后,兰陵城都寂静了起来。

于是他便入了场。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得他。

隐在帘后的安乐王府王妃黄素,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中捏着佛珠,却压下了第一时间去看看那人伤势如何的念头。

黄侯。

有些道境主人沉默地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个浑身浴血的年轻男子,应该是安乐王府的独子。

他牵着那匹赤兔,赤兔的硕大头颅已经泪水淋漓,抵尽全力不肯前进,却被他拽得步步前行,口鼻溢血。

安乐小侯爷拽着赤兔,艰难前行。

他毫不掩饰自己手臂上盘旋飞舞的那道微弱元气,像是一道随时可能消弭在呼吸之中的微风。

那道元气真的很微弱。

但是出窍了。

出窍了,便意味着他突破了九品。

没有人想过,这位荒淫无度的安乐侯,居然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接着有人想到了一件事。

黄侯这一年来去了哪里?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安乐王妃。

隔着一层薄纱,王妃黄素的面上表情难以看清,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黄侯的身上。

小侯爷的身上,挂着一柄破碎的北境凉刀,还有三块彼此碰撞,龟裂不堪的萧字腰牌。

浑身浴血的黄侯,颓然无力望着那颗从玉瓷箱中滚落的头颅,轻轻说道:“谈判破裂了。”

嗡的一声。

一颗巨大无比的重磅炸弹,砸在每个人的心湖,掀起万丈波涛。

接下来,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拿着极轻极轻的声音,缓慢又平静地叙述了一整件事情。

声音极轻,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倦了,骨子里最后的那一股精气神,只能给他最后一点这样的支持,让他说完最后的这些话,把鹿珈镇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而他的语调很是平静,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漠然,悲哀。

鹿珈镇死了很多的人。

不仅仅是鹿珈镇。

周边的十数座小镇,在一夜之间,都遭到了无比巨大的打击。

来不及传递情报和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