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萧布衣有些头疼的说道:“这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和小蛮其实,并不想太过隆重。”

“我和小蛮周游十九道,其实就是想离开兰陵城,不想父皇为我们的婚事太过操心。”

“可现在......上到天阙仙楼,下到各个城池的巡抚司衙门,似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这位二殿下要大婚,下方各阶,想要奉承送上的礼物,恐怕会不计其数。”萧布衣叹了口气,说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愿看到。”

北姑苏道的繁琐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城主府的安静雅间。

“萧望老了。”

易潇轻轻说道:“他现在想要看到的,是膝下子嗣平安,哪怕齐梁境内有所波折都无所谓。”

小殿下忽然笑了笑,自嘲道:“你要是回了兰陵城,跟他说,说你不想要这个大婚仪式,恐怕他都能连夜撤了谕令。他想看到的,就是我们能忙完北姑苏道的琐事之后,愿意回兰陵一趟。”

二殿下笑道:“怎么说的萧望......有些像是孤独无依的意味呢?”

他笑着笑着收敛了笑意。

二殿下低垂眉眼,静静思考了片刻。

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北姑苏道已经忙完了,那就......明天回兰陵?”

易潇笑着托腮,一只手贴在茶盏瓷器旁,中指轻轻敲打茶盏杯沿,节奏时而缓慢时而轻灵,“别以为我是萧望的说客啊,我就是想回去过个好年。北姑苏道的事情,有西宁王他们处理,就已经足够了。妖族大军不敢随意踏入烽燧,那头白虎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主,稍微衡量一下利弊,就知道西域不可能同时得罪南北两座朝廷。”

萧布衣轻轻点头。

是了。

西域已经攻破西壁垒,逼得烽燧拱手让出。

仅仅如此。

也只能如此了。

齐梁如此鼎盛之时,春秋这些年来养精蓄锐抵达了巅峰之态,八尺山上的那几位,经受不住同时对抗北魏和齐梁的巨大压力。

陛下让出了烽燧,妖族也不敢随意吃下。

齐梁北魏近来本就有着不少的边缘碰撞,磕磕碰碰,以及小打小闹。

这些年来南北已不太平。

如今西域做了破局者。

洛阳和兰陵城两方都想做渔翁得利的那一个,才被那头老虎计中计,兵不血刃套取了西壁垒和烽燧两道防线。

齐梁退一步之后,在北姑苏道摆好了防御阵势。

西域妖族强攻齐梁北姑苏道,只会碰得满面鲜血。

本是北魏西关坐山观虎斗。

现在局势颠倒。

变成齐梁作壁上观,巍然不动,看一场热闹好戏。

......

......

“听说任平生死了。”

萧布衣想到了这个当年在西关有一面之缘,交手之实的那个瘦削剑客。

再往前推,关于这个男人的消息。

是风风光光一剑砍下,破开兽潮,晋升剑道宗师。

任平生之剑道天资,比不得李长歌这些妖孽之流,但放眼天下,应能列入前五。

跌宕坎坷,落魄得意。

大起大落之后,得了南海造化。

若是再给他一些日子,任平生未尝不能做西关乃至整个北魏的剑道扛鼎之人。

文有江轻衣,武有任平生。

可惜可叹。

江湖风光,庙堂如意,这些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

萧布衣轻轻说道:“江轻衣葬了三万六千甲,已经被紫袍押回洛阳了。”

小殿下低垂眉眼。

“很久以前,我想过一些问题。”

他望着二殿下,眼神并不闪烁。

“大概是在一起逃亡的时候。”

易潇此刻嗓音柔和,不掺杂质:“人都是会死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小殿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靠在椅背上,笑着说:“想了想,没什么意义。意义这个词,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

“但活着......很有意思。”

“我并不讨厌任平生。”

“哪怕他活着,以后注定会成为西关的剑道魁首,在春秋大世真正坐实北魏剑冠的名头,成为齐梁首屈一指的沙场敌人。”

“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无论是从朋友的立场,还是从敌人的立场,我都希望他在遇见我之前,能够活着。至少不是死在别人的手里。”

“活着才有意思,死了不仅没了意思,也没了意义。”

易潇认真说道:“同样的,江轻衣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我希望他活着,活到能与齐梁交手的时候。”

萧布衣望着易潇,唇角带笑。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是欣赏。

也是赞同。

易潇托腮,想了想,面色复杂说道:“活着......挺好的。”

“错。”

易潇有些错愕地望着眼前布衣男人。

二殿下放下了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神经,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

“啊——”

他极尽胸膛这些日子憋屈的郁闷,缓缓吐气,感慨说道:“活着,不是挺好的,而是很好。”

“很好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