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首先在正德殿举行,而后去点绛台。

要说到国宴,可是晋朝宫廷内的大盛事,早在一个月前内务府联合隰治府一起,集中训练至少三百名的太监宫女,姿态、动作、说话都有专人负责指导,这些人在这一月期间甚至不需要上差,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当天不出任何差错。还没走近正德殿就能看到,这些太监宫女一水儿的服饰是定制的,是近来尚衣局的最新款,从头到靴子都是极好的布料。仅仅从这吃穿用度上来看,谁能不说晋朝是天.朝上国,吾等跪拜之。

所以当两国的使臣和磐乐族人到了正德殿时,即使再勉强自己端着也还是表现得有些拘谨,他们的国家可没这么悠长的历史和沉淀的文化,这文化不止是诗词歌赋,甚至可以延伸到服饰、礼仪、美食等。

不比不知道,比了后才能深深感觉到这种差距,他们就像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古人,处处透着穷酸味。

“娘娘小心脚下,前方六丈处有些湿滑,刚才有太监将酒水洒出还未清理。”傅辰轻声提醒,一路上只抬过几次头,都是有需要的时候,做一个称职的奴才,平日走路不能东张西望,更不能无礼直视,却要时时刻刻注意主子们的需求,这准头很多奴才是把握不好的,自然就会有职位、受宠程度的高低之分,走在后方的太监们,却好像明白为何傅辰能在多如过江之鲫的小太监中脱颖而出,光这份细心和观察力就够人学了。

穆君凝嗯了一声,在外她对傅辰的态度就像是普通的下人,这是他们两的默契。她淡然优雅进了正德殿,到的时间刚刚好,这时候皇上太后都还没到,太早了显得不稳重,太晚了等后宫之主到了就有藐视皇上的嫌疑了。

傅辰曾经院里的好几人也在里头,他们被分配的任务不同,就算看到了傅辰也目不斜视,都是学了规矩的。

正德殿很长,以中间的地毯为线,两旁整齐摆着膳食桌,排位顺序也是有规定的。

国宴开宴前,几个膳食房都会全力开工,互相合作,所以次筵席号称天字第一御膳,通常情况下只有过年才有这样的阵仗。宴席是小,这餐饭要弄得如此排场主要还是给他国使臣看到泱泱大国的气度,予以威慑。

他们的位置被安排的不前不后,后方是暨桑国的右参赞等,往下一桌就是磐乐族。

邵华池是与几位皇子坐在一起的,与以前不同的是,自从他得了皇上的宠爱加上磐乐族的力量,曾经完全不与他说话的皇子们纷纷与其热络寒暄起来,问的也是邵华池肩伤如何了,重华宫还有缺什么之类的问题,反倒是九皇子没凑上去,只是举杯略作示意。

傅辰只自然而然扫了一眼,就随身伺候在瑾妃身边。

只从位置上来看,瑾妃甚至比最近有逆袭趋势的兰妃还高一些,皇上好像忘了她被降级似的,还按曾经德妃的份例安排,让人摸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附近的兰妃面上就有些僵了。这排位也能看出,皇上刻意没特别注重那两个小国和一个部落,反而让朝中重臣与妃子坐在前方,而使臣们位置靠后。

这样的做法,也是一种变相的敲打,政治手段尚属上乘。傅辰并不认为晋成帝会考虑这些,沉迷于丹药和美色的皇帝,在细节上可不会如此注重,只能说晋成帝手下的一些官员,可比他本人靠谱多了。

暨桑国的使臣是右参赞,他也有服侍自己的人,是属官,可能是这场面不想出丑,对方不停往傅辰这里飘。

那小官本来对晋朝也没什么概念,当看到这排场这奢华的殿堂还有一群衣着鲜亮华贵的人,首先就被慑到。然后注意的,就是这里的下人,就说离他最近的那个,不仅容貌好,声音好听,还有那笑容,那泡茶的动作,那进退得益的神态,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眼神都透着股灵气,这晋朝的人那散发的味道真是别处找不到的,看着就让人全身哪儿哪儿都舒服,他忍不住感慨也只有人杰地灵的晋朝才能出这样的奴才。他也不想丢人,跟着有样学样,以图不丢脸面。

傅辰低身靠近,笑容斯文,给瑾妃的餐盘里添了一筷子餐前小食,“娘娘,开胃。”

那小官也跟着做,傅辰停他也停,傅辰退一步他也退一步,傅辰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学得那叫一个勤快,但这样像是复制粘贴的行为很引人注意。

眼神瞥过来的邵华池看到这一幕,噗嗤笑了出来。

“七哥在看什么,有什么趣事也可与弟弟说说。”邵子瑜就坐在一旁。

邵华池听到邵子瑜的揶揄,早已收回目光,“只是想到十八弟没有背出太傅要求的部分,吓得逃课又被侍卫逮回来的样子。”

邵子瑜闻言也笑了,只是朝着傅辰的方向看了几眼,略带深思。

七哥,若你真心归附与我,那么你的心腹手下,也应该适时与我坦白了吧。

到后来,不少人发现暨桑国的小官居然在学他们晋朝的礼仪,学得一板一眼的,却有点东施效颦的味道,动作是有了,但却没学到那神韵。一个个脸上又是想笑,又是拼命忍着,但都免不了带上了骄傲自豪的神色,看看连我们的奴才都让你们佩服,我们堂堂晋朝就是应该站在顶端被朝拜的!

那右参赞似乎也发现他们这桌备受关注,观察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的属官竟然学着旁边桌妃子的下人动作!

他整张脸都涨红了!那是羞愧和气恼,用暨桑语低声呵斥,“下去,你还嫌丢脸丢不够吗?”

属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莫名和委屈。

穆君凝轻笑,稍稍示意了一下,傅辰倾身,以为她有什么吩咐。

“你呀,是不是太无聊,连别国的使臣都要欺负一下?”她似乎觉得是傅辰故意引导对方出丑的。

在她心里,傅辰专干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儿,事后还没人能问他的罪责。

傅辰闻言,觉得有些冤枉,“奴才只专心伺候娘娘。”

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这女子有时候是不是把他想太复杂了,一点小事就能联系到他又做了什么。

稍显活泼地补了一句不像他说的话,“奴才阻止不了别人的崇拜。”

一个一本正经,几乎从来不说笑的男子,忽然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得瑟,不但不显得幼稚,反而让人新奇,在现代这就叫反差萌。

瑾妃笑靥如花,觉得这样的傅辰很有趣。

这一幕却被邵华池尽收眼底,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中,隐隐泛着疼。

傅辰何曾这般哄他开心?

也许是有的,他还“痴傻”的时候。

即使知道傅辰对瑾妃是装的,那人惯会讨好卖乖,但那不停泛起的酸涩却阻止不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两人的互动,挪不开去。

沈骁并没有坐官员那一区,他被划分到皇族桌上,脸上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他正在观察整个殿内值得注意的人,似乎在找寻可疑的目标,只是有疑点的人太多,只靠观察是不够的。

他特别关注了七皇子一桌,人是在刺杀七皇子的时候出事的,但从头到尾,邵华池都出乎意料的没捅破这件事,五号释放出死前讯息后,整件事就像忽然切断了所有有利线索。

看来只有等宴会第二个阶段了,进宫后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会被例行公事搜身,他身上没有利器如何出血,所以他“无意”打破了一盏茶杯。

很快就有侍从为他换上新的茶盏,但暗中观察他的傅辰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沈骁那动作很自然,似乎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大场面,的确像是不小心的,但结合沈骁此人惯常做派,这样的场面他经历的不少,还不至于紧张到打破杯子。

其次,明明有太监宫女,为何他还要自己去捡碎片?

傅辰蹙了蹙眉,这似乎已经传达某种信息了。

而这信息,究竟代表什么?

正在为瑾妃布菜的傅辰,忽然感到臀部上有人碰了下!

不,准确的说是摸!

即使时间很短暂,但那动作很轻佻,甚至有着前世情场老手的感觉,摸得动作很暧昧,勾起情.欲的那种。

傅辰杀意一闪而现,他也是在混堂司看到过的,有年长高位的太监对一些长得漂亮、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又刚刚新进宫的小太监上下其手,最常触碰的部位就是臀!

自从上了品级,以前对他有些企图的太监也收回了心思,傅辰已经很久都没受到这样不要命的挑衅。

傅辰转头,没掩饰住那一丝杀气,正面对上对着他似笑非笑的辛夷。

“这眼神,真让我兴奋。”辛夷两眼放光,他很久没见到这样像是被惹怒的狮子般,愤怒冰冷的眼神。

那是领地受到侵犯后的怒意,辛夷口味挺杂,他既喜欢夙玉那样乖顺的,乖巧的让他舒坦,又喜欢傅辰这种纯阳味道的,虽然被阉割了,却掩不住那一身彪悍的气息。

这激发了他深层次的*,刚才看着傅辰的翘臀,就有些意动,冲动之下就来了。他本来就中了夙玉下的药,对那方面需求越来越大,要说罪魁祸首也是傅辰。

要是能被这种极品伺候一回,那滋味定然销.魂,毕生难忘吧。

他似乎已经透过傅辰的衣服,想象此人不着寸缕的模样。

越想越激动,他已经开口要过李祥英,后来出了疑似勾结的事让他在晋成帝面前矮了一截,也不好再提想要傅辰的事。至于李祥英如何并不是他考虑的,反正他没欠那姓李的什么,能问的也问了,奈何那货自己蠢,到了晋朝皇帝面前自己招供了才锒铛入狱,对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他怎么可能再出手,但他还是感激李祥英的,让他没有错过这么个极品!

就是晋成帝不同意,他也想把人给偷出宫!

只是个奴才罢了,人都没了难道还会追究吗,再说就是知道他带走的,晋成帝难道真能为了奴才让两国开战吗?那就天方夜谭了。

瑾妃发现傅辰并不明显的怒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傅辰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让他表现出情绪已经是件稀奇的事。却见到笑容满满的辛夷端着酒杯敬酒,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见了礼,辛夷就离开了。

那方向是找隔壁桌的暨桑国使臣,看起来像是顺便来与瑾妃打招呼。

这样的行为并不突兀,也引不起他人的注意,宫里两个最高权利的人没来,不少人都在别的桌前寒暄、招呼。

没多久,七皇子等皇子也来这桌了,特别是六皇子邵瑾潭,他是最活泼的,也许是看傅辰不顺眼,有意无意隔开了傅辰和瑾妃的距离。

但这也方便邵华池行动。

趁着这时候,邵华池靠近傅辰,“刚才辛夷做了什么?”

“殿下,奴才若是想做一件事,也许影响两国交际,您可会降罪?”傅辰平静的目光让人看不出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褪去刚才怒意飙升的模样。

本来对辛夷,他打算从长计议的,至少在傅辰的计划里,出了晋朝的国界,慢慢让这位权倾朝野的太监中招才是最佳时间。

但刚才辛夷那对他势在必得的眼神,还有隐含的深意,让傅辰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对人的心理和眼神有些研究,本身较为敏感,这种不好的感觉伴随而来让他警惕。他不想在与沈骁和其背后势力交锋的情况下,出任何意外。

“我何曾轻易给你降罪过,什么事?”以前的不算,邵华池选择性遗忘曾经干的糟事,要是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从一开始就收服傅辰。

这时候,皇子们要离开瑾妃这桌了。

眼见没时间了,傅辰并不方便长篇大伦,这大庭广众下,两人的对话随时有可能被听去。

唰。

一下抓住了邵华池的手。

邵华池忽然耳朵到脖子染上了粉红,他的手被另一双纤细冰冷的手握住,微凉的触感透过肌肤毫无阻隔地传递过来,心脏像要跳出嗓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