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跟一个叫做百里九歌的人做了交易。

但是交易了什么她自己却不记得了,甚至连百里九歌这个人的名字连同长相、对方的来历、什么时候见的面、什么时候两个人谈了话,都谈了什么,苏樱一概不记得。

虽然不记得,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这样子,才能够把叶一鸣救回来。

多么可笑的方式。

敌人明明是白衣人,她却要朝着大剑门的掌门靠近,才能够将那个人救回来。

如果这个世界的天道只为了一个人而生,为了一个人而运转。为了一个人应运而生,顺势而强。而你我,不过是为了促就那个人而成为的垫脚石。

——苏樱的脑子里忽然回想起这么一句话。

是去逍遥派救单月沫的路上,叶一鸣说的。

那时候同行之人皆是摇头不信。

叶一鸣说,这样下去苏樱是会死的。

可是她自己却意气风发地说叶一鸣两眼只看见“死”这个字眼,看不见这世间的人情与义理。

现在想想,苏樱觉得自己羞愧得要死,那时候说出的这番话,听在叶一鸣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这世间,真的只有一个人的天道的话,那么能不能求求那个人,让所谓的“天道”放过他们呢?她照着一个“子虚乌有”的信念,来到了大剑门,在轩辕奇面前把叶一鸣讲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什么青衣人潜入什么逍遥派埋伏,还有东方熙之死,还有七星盟的天茂帮和顺昌帮被灭亡,话语从她的嘴

巴里噼里啪啦说出来,连带喘气都不用,每说出一个字,苏樱都觉得像是有刀子在自己心头刮过一样,但是她阻止不了。

哪怕是这么痛苦的过程,她也要承受下来。

将黒的说成白的,将白的说成黒的。

她在莲教的时候,为了拿到宝物或者秘籍,像这种事情没有少干。每一次干得得心应手,因为苏樱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次,她觉得这是自己有史以来最难完成的任务。

——这样子,天道是否会觉得,叶一鸣是必不可少的,而后将他还给自己?

轩辕奇的变化很明显。

就算是他刻意克制自己心里的怒火,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握着茶杯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涌上浓浓的黑暗。

苏樱了解这样的黑暗。

黑暗将轩辕奇最后一点的希望和期待彻底泯灭。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颤抖的手才能够控制茶杯中的水不要溢出来,留着大剑门掌门的体面,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他心里一定恨不得在这一刻杀了叶一鸣,把两个人之间孽缘斩断。

但是这时候,他抬起头看见了单月沫眼睛里的痛色——从进门之后,单月沫一直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苏樱说话,没有插嘴,等到这时候迎来了轩辕奇的目光,要阻止什么一样,微微地摇了摇头。

“苏门主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按我所知,苏门主可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轩辕奇按下了心里所有的想法,盘问苏樱的动机。

在他的印象里,苏樱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只要被她列入自己人的范畴之中,哪怕是那个人多么不堪,她也绝对不会容忍其他人来伤害这个人。

但是这时候,突然找他坦白,突然背叛了叶一鸣,怎么也说不过去。

直到这时候,轩辕奇发现自己的心底里竟然还在想,也许这是苏樱的计谋,跟叶一鸣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者是苏樱被谁控制住了,不过是来增添这世间的仇恨而已。“叶一鸣变了,他早就与修魔者联手,拿到魔石就要献给修魔者。他们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但是到拿到魔石的时候,叶一鸣忽然想要独占这份功劳,将其他人杀了灭口。”苏樱拿出准备好的台词,脸上

很是痛苦。

痛苦是真的。

因为她现在开始,要说假话了。

——你知道幻术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吗?不是以假乱真,而是在真实中藏了虚假,一半真一半假,最后谁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是真的,哪里开始是假的。

她记得叶一鸣曾经这样炫耀过,还让小丸子亲自演示一遍怎么营造那种层次的幻术。

“我也曾经帮过他,直到他杀了其他人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样做是不对的。我苏樱虽然在莲教做着打打杀杀的事情,但从未想过,要去危害天下苍生。”

“这个野心太可怕了,我们不过是正派和魔教之间的恩仇,但是却还有谁觊觎着这天下苍生的信命性命啊!”

苏樱握紧了拳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实际上要用这样的动作提醒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轩辕奇心里头一紧,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