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都赶往陇西。就算我们不想,那里也必然有大事发生!”

我的心情也随之沉了下来。

的确,如他所说,那么多关系要紧的人都齐聚一个地方,就像一座高山,山顶自然会有云雾聚集,这么多人齐聚到陇西,那个地方自然而然就会变成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必然会有一些事情发生的。

我迟疑的道:“那——”

看着我忧虑的样子,他又放松了神情,柔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车到山前自有路,更何况这么多人也就有这么多的办法。”

他的话语虽然温柔,却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带着力量的感觉,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又说道:“对了,你们今天出去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有点奇怪,”他说:“妙言今晚回来,竟然愿意进我的房间。”

“……”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离我,离我的房间远远儿的。”

“……”

其实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妙言这样的变化,我虽然看在眼里,也并没有觉得太突兀,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罢了,我只淡淡的笑了笑:“这样不是很好吗?”

“当然好了。”他认真的说道:“我真的不希望因为我们俩的事,让她的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阴影,更不希望,她一直和我们这样僵持下去。”

“妙言其实很懂事的,只是,她大概像我,有些事情如果自己想不通,别人再怎么强迫她也是没用的。不过,我相信她会慢慢明白,也会慢慢的开始接受。”

“嗯。”

他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忙了一天,真的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一大早还要起程呢!”

我点点头,也叮嘱他早些休息,不要累着,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出去之后,我又看了另一边,妙言的房间,灯光已经熄灭了,想来应该已经入睡;而裴元灏的房间,大门虚掩着,能从门缝里看到里面透着忽闪的烛光。

他虽然让我们早些休息,但可能今晚对他而言,是个不那么容易入睡的夜晚。

离开凤翔再往西北走,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谁都不知道。如果可以顺利的把太妃的棺椁送入皇陵,顺利的找到南宫离珠,这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了;但我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越狱出逃的谢烽,胡家丢失的那套铠甲,还有裴元灏从西安府派出的那一支神秘的队伍,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会造成什么样未知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测。

看着他房间里透出的微弱的灯光,似乎也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长叹,我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也因为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的关系,我劳累不已,躺上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混乱的梦。

在梦里,我真的看到了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漠,听到了如同野兽咆哮般的风声在耳边响着,漫天黄沙,让我如同置身鬼城,渐渐的,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耳边听到的风中的呼啸声不是野兽的咆哮,而是有人在大喊,在大叫,在声嘶力竭的咆哮。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丝光明,薄被早就被自己踢下了床,可还是睡得一身是汗,甚至连额头和脸颊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刚刚的,是梦?

我迟疑地看着周围,简单而充满了沙土味的房间,让我从现实中找到了一丝慰藉,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门外,已经有侍女柔声问道:“颜小姐已经起了吗?”

我缓过一口气,这才从床上起来,应道:“进来吧。”

因为梦的关系,我已经起得很晚了,出门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在等我,不由得红了脸,倒是妙言很贴心的过来抱着我的手臂,柔声说道:“娘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是不是昨天太累了?”

我勉强笑道:“可能是吧。”

“那待会你要跟我坐一辆马车,你在我身上睡好吗?我会抱着娘绝对不让你磕着碰着。”

梦境里残留的最后一点恐惧都被我女儿温柔的话语驱散光了,我柔声笑道:“好啊。”

另一边的轻寒已经站在马车旁,看见我们俩这样,他也笑了笑,然后转身上了马车,裴元灏也已经坐在了马车上,这个时候放下帘子,只从里面传出来一句话:“启程吧。”

我急忙带着妙言上了马车,随着前面一声令下,我们的车队便开始缓缓向前驶去。

车队离开了凤翔之后,路就变得不太好走了起来。

道路是平坦的,甚至好长的时间都不会有崎岖弯道,撩开帘子,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一天比一天荒芜,却是大道通天的感觉,只是这样的大道上,是燃烧着火焰的。

天气越来越炎热,走了大概一个月之后,不管坐在马车里还是走出来透气,都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大火炉当中,炽热的阳光避无可避,几乎要把人的头发都点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不停的喝水。

人在这种情况下,再也体面不起来了。

我和妙言坐在马车里面还好,但因为大道上几乎没有别的人行走,所有周围那些人走路的,说话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就都很明显,时常就能听到有人呕吐,昏厥,引起的慌乱,这样一来,行路的速度就变得慢了很多。

这一天,马车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片罕见的绿林处停下来歇脚,我立刻带着妙言从马车上趴下来,几乎快要虚脱的透了口气;而另一边,轻寒从马车上下来,脸色已经苍白得跟一张纸一样,他下来之后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跑到一边的树下吐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走过去,而他像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急忙反手对我摆了摆手,让我不要靠近。

药老走过去,扶着他给他轻轻的拍了拍背,又让人拿水给他漱口,然后扶到林子里面一处背阴的地方坐下休息,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一头一身的汗,虽然坐着,却还在微微的抽搐着,我蹲下身柔声道:“好一点了没有?”

他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眼中几乎都没了神,喘息着道:“没事。”

我抬头看向药老,他说道:“只是有点中暑,不碍事。”

我刚刚也看出来了,这一路上中暑的士兵不少,都是他这样的情况,幸好裴元灏他们早有准备,带了许多药随行,再加上药老也在,虽然中暑的情况严重,却没有人死掉。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旁边传来,转头一看,裴元灏身后跟着几个侍从朝这边走了过来,轻寒一见他过来,立刻挣扎着要起身,裴元灏只摆了摆手:“罢了,这个时候你还起来干什么?”

我急忙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着坐了下去。

裴元灏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脸色:“你也是,真是不中用。”

轻寒淡淡的笑了一下:“让陛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