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家小小的旅店里休息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都神采奕奕起来,尤其老钟,过去常常都是连夜赶路,也只能在马棚或者下人房里凑合的,第一次外出接活儿居然能有自己的房间,更是睡足了一觉,精神抖擞的去把车赶了出来,在门口等我。

当采薇扶着我从楼上走下来,老板和店小二再三挽留,让我们多住一个晚上,我婉言谢绝了,还是上了路。

一来,我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二来——听老板说起来,那个人也是在我赶到前来安排的,如果我能快一步赶路的话,说不定可以赶上那个人。

这样的话,也许不必到京城,我就能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于是,我们的马车很快便行驶上了官道,一路绝尘而去。

老钟的把式不错,马车虽然跑得快,却也并不怎么颠簸,我坐在车厢里采薇铺好的绵软的褥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不断随风飘飞的帘子,外面若隐若现的那些熟悉的景致一幕一幕的映入眼帘。

几年前,我从京城到扬州,是阿蓝和叶飞一路护送,走的也是这条官道。

那个时候,是为了离儿。

现在,也是这条官道,也是为了妙言,甚至连心情,都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离开虽然不向之前那一次,有一些仓皇逃窜的意味,反倒处处被人安排得妥妥帖帖的,甚至身边还有人服侍,但我的心里却多了更多的疑惑不解,对于前路到底会走到什么地方去,走到什么样的程度,我都一无所知。

甚至于——

我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那支箭镞。

多年前裴元修在我家中中箭,这件事虽然后来提起的时间很少了,但我知道,一直都是他和我心中的一个隐患,或者说隐痛,而现在,有人把这支箭镞送到我的手上,就是已经表示承认当初的那件事是他所为,只是,要揭开这个人的真面目,我还需要乖乖的,舒舒服服的回到京城才行。【请到】

“他”为什么要射杀裴元修,甚至事隔多年,两次动手,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到底是什么人,和裴元修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而这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千方百计,让我回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在多年之后再度回到京城,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窗外,前路茫茫,而京城,那个原本是无比熟悉的地方,渐渐的,在我的眼中变得云苫雾罩,迷雾重重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不需赘言。

几乎每天都是如此,赶了一天的路,当我们到达一处驿站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已经预先安排了旅店,好一点的地方甚至会给我们从酒楼叫来美味的酒菜,我们继续不需要为这些事情劳心,这样一来,路途也就显得轻松了很多。

只是,不管我们怎么往前赶路,都没有赶到那个给我一路沿途安排的人的前面。

似乎,那个人的脚步刚刚好,不快不慢的,让我们追不上,就正好为我们安排下了一切。

时间一长,我也放弃去追赶那个人了,毕竟只要一到京城,那个人一定会露面,既然现在没有出现,必然是因为还没有到“他”认为应该相见的时候。

这样想来,我也放松了心情,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到了京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于是,就这样继续上路,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我们离京城越来越近。

离京城越近,我的心情也就越复杂,诚然,是越来越靠近妙言了,但也越来越靠近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接连几天晚上,我都做了很深很乱的梦,几乎将我魇住醒不过来,而在那些梦境里,人和事我几乎都忘记了,唯一清洗的,是周围高耸的墙,将我牢牢困住。

也许,繁华的京城,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牢笼吧。

不过,和我不同,从小就生活在江南的采薇对京城却是非常向往的,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干燥,她意识到我们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每天都非常兴奋的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那和温润灵秀的江南迥然不同的风景,北方的山很粗糙,北方的风也很凛冽,这一切对于一个江南来的小姑娘,无异是极大的冲击。

这一天,她又趴在窗边往外看,凉风很快便灌进了车厢里,将之前寥寥的暖意冲散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回头一看,我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急忙过去翻出一条毯子给我披上,连连说道:“对不起,夫人,是我忘形了。”

我淡淡的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这么一说,她又兴奋起来,沉着窗帘一摇一晃的间隙往外看着,然后说道:“刚刚老钟说,再走一会儿又要到下一处驿站了,夫人,你说,是不是又有人给我们准备好了上好的房间,还有酒菜啊。”

我淡淡的扯了一下唇角。

这一路走过来,都是如此,已经不用去猜了。

她屈起两条腿坐在我的身边,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想了一会儿,说道:“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对夫人这么好,一路上这么照顾夫人呢?”

我淡淡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