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

宝鋆的眉毛,微微一挑,随即落了下来,脸色跟着一沉,“怎么,是琦佑托的你?他那个人,做人做事,顾头不顾尾,能做个员外郎,就很不错了!还想往上爬?”

他以为是琦佑想升官,托宝燏来撞自己的木钟。

“嘿!”宝燏说道,“升官——哪个不想?你瞧不上人家,人家自个儿,可是觉的自个儿不错呢!”

顿了顿,“不过,不是为什么升官的事儿——内务府现在这个样子,就升了官儿,也没有什么用处!”

宝鋆的眉头,皱起来了。

恭王退归藩邸,几位“内务府大臣”中,宝鋆就算是“首席大臣”了,照宝燏这个说法,内务府好像很不堪的样子?这不是打他这个该管的“正堂”的脸吗?

同时,宝鋆也有点儿好奇:在内务府当差,哪怕只是一个苏拉,也会被视为天下一等一的肥缺,怎么在宝燏嘴里,竟变成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呢?

宝燏觑了觑老哥的脸色,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琦佑拜托的我——或者说,不止他一个人——嗐,跟你实说了吧!昨儿个,我见了好几个内务府的人,琦佑只是其中一个,打头儿的,是老文!”

“老文”就是文锡,在安德海一案中,曾经露过脸儿的。

文锡是内务府的堂郎中,除了几位内务府大臣,整个内务府,就数到他了。而且,因为内务府大臣大多是兼职,真正管事儿的就一、两位,文锡在内务府的实际地位,其实比排名较后的内务府大臣,还要重要。

堂郎中打头,几个人一块儿出面“拜托”宝燏,阵势不小啊。

宝鋆飞快的转着念头:自己一做了这个劳什子的内大臣,文锡他们就找上了宝燏——想干什么呢?

“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别的紧要差使,”宝鋆说道,“过内务府的时间,多得很——喏,今天进宫,整个上午,差不多都呆在内务府,文锡他们有话,不会自个儿当面儿跟我说?倒要鬼鬼祟祟的,拐着弯儿托你来跟我说?”

宝燏一声冷笑,“他们倒想‘自个儿当面儿’跟你说——可惜不敢啊!现在的宝大人,跟以前不一样了!那脸扳的——嘿,包拯再世,海瑞重生!”

宝鋆装做听不懂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得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吧!”

说罢,端起茶碗,慢慢的抿了口茶。

“好,我说!”

顿了一顿,宝燏尽量用一种自以为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大哥,内务府的人,日子过得太苦了!”

宝鋆嘴里的茶,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儿喷了出来。

他咳嗽了两声,放下茶碗,用手指点了点宝燏,“这个话,你就搁在我这儿好了,千万别拿到外头去说,不然,人家听了——”

说着,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以为你这里头坏掉了!”

顿了顿,毫不掩饰脸上讥讽的笑容,“内务府的人日子过的苦?——果真如此,天底下就没有甜日子了!”

宝燏急道:“我说的是真话!内务府的日子好过,那是以前!自从这位上了台——”

说到这儿,伸出一个巴掌,大拇指和小指勾曲起,中间三指竖起,“内务府的日子,就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宝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宝燏还待说话,宝鋆做了个“禁言”的手势,然后平静的说道:“天时冷了,花厅地方大、寒气重,换个地方说话——去书房吧!”

宝燏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了老哥的意思,不由大喜:有门儿!

进了书房,落座,重新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