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凌耀心底的惊疑再是浓重,事情已经发生,覆水难收,绝无半点更改的余地,隔壁的妇人并非堂姐说的狐媚子,而是辅国侯明媒正娶的发妻。

想起自己手拿石子往人身上投掷的蠢相,凌耀用手捂着脸,面颊耳根都涨得发紫,显然是愧疚极了。

凌母虽对儿子疼到了骨子里,这会儿却没有半点劝慰的意思,打算让他自己想明白,如此一来才能得到教训,免得日后再被凌鸢蒙骗,重蹈覆辙,将整个凌家都给牵连了。

“娘,您说我该怎么办?”

凌耀抬起头来,眼眶微微泛红,配上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就跟个秀气的小姑娘似的,分外可怜,凌母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忍继续责备,只能强板着脸道:

“等再过几日,让你爹带着你去隔壁道歉,咱们凌家跟辅国侯一起守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楚夫人心胸又比寻常妇人宽广,不会跟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斤斤计较。”

凌耀小声嘀咕,“孩儿才没有乳臭未干,只不过被人糊弄了而已……”

边说着,他脑海中边浮现出凌鸢的模样,想起堂姐信誓旦旦的语气与神态,他不忿极了,小手握拳,朝着空气狠狠挥了两下。

“最开始孩儿也没多想,是堂姐在我耳边一遍遍念叨着,拼命诋毁楚夫人,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按理而言,楚夫人来到边城的时日尚短,不过区区半月而已,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可能跟堂姐打照面,这样诋毁人家,难道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拍了拍凌耀的后脑勺,凌母嘴角紧抿,脸色也比方才冷了许多。耀儿年纪小,不懂得人心险恶,哪知道有时候想要害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心念一动,便会使出那等下作的手段,委实令人作呕。

*

一晃又过了十天,闫濯风尘仆仆地来到边城,他找不到楚家人落脚的宅院,索性四处打听着。

此刻正值晌午,街面上的百姓并不算少,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即使饱经战乱,却比京城也逊色不了多少。

穿着粉裙的女子头戴帷帽,身后跟着两个眉眼清秀的丫鬟,沿街闲逛。

凌鸢耳朵尖,正好听到了闫濯问路的声音,拿着香囊的手微微一顿,将东西放回了摊子上,目光也投注在那名模样清俊的男子身上。

就算闫濯没有习武,感知依旧称得上敏锐,他回过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主仆,略略拧了拧眉。

“夫人一直看着在下,不知可有何不妥之处?”粉裙女子梳着妇人发式,闫濯自然不会叫错。

凌鸢回过神来,迈步往前走,等站在男人跟前时,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公子想要到楚家,可是为了去见侯爷?”

闫濯面色十分平静,心底却生出几分警惕,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公子莫要介怀,小妇人刚才听到了你问路的动静,便走上前来,想要为你指路,别无他意,辅国侯住在东街,只要走到巷尾,右转第二户人家就是。”

闫濯拱了拱手,“多谢夫人提醒。”

凌鸢低低嗯了一声,施施然转身离开,姿态既闲适又优雅,挑不出半点瑕疵,但闫濯却觉得很是奇怪。

按着女人的话走到了小院前,看到守门侍卫熟悉的面庞时,闫濯松了口气,都无需通报,打了个照顾就直接走了进去。

这档口薛素正在院子里遛弯,鼻前嗅到到淡淡的苦意,万分熟悉,正是常年行医的大夫才有的味道,她猛地回过头,小脸儿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热切道,“表哥来得真快,怎么不提前交代一声,让侍卫去城门口迎上一迎,免得走岔了。”

闫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又不是头一回来到边城,即使侯爷换了地方居住,稍稍打听一番也能找到,素娘无需担忧。”

眼神从女人面颊往下滑,待看到她高耸的肚腹时,闫濯面色微变。

“快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即便这人语气平和,但薛素以及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紧张,难道自己这一胎出了毛病?不!不可能,她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出世,绝不会有丝毫差错。

心神不宁地坐在石凳上,闫濯手指搭着莹白皓腕,探到强而有力的脉搏,他仔细辨认,好半晌,才声音艰涩道:

“是双胎。”

薛素怔愣片刻,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双生子,女人生产时本就艰难,与阴司地狱只隔了一层薄纱,若接连产下两胎,不说能不能受得住那种苦楚,恐怕气力就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