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在颜如玉门口的摊位上领了一盒匀面膏,她根本不信小小的脂膏能有这么强的功效,眼下秋老虎如此猛烈,配上呼呼的风,能将人面颊晒的干裂起皮,若是这匀面膏真跟胰子一样,用了还不如不用。

手里捏着小小的竹盒,翠娘回了家,天刚刚擦黑时,她准备生火做饭。因厨房空间极小,磨盘大小的窗子根本散不出热气,闷的她脑门全是汗,摸着又黏又腻,甭提有多难受了。

吃完饭后,翠娘本想用胰子洗一洗,看到架子上摆放着的竹盒,她心念一动,用指尖挖了些淡黄色的脂膏出来,按着小丫鬟的话,沾了水,慢慢揉搓几下,这才轻轻在面上搓洗。

淡淡的玫瑰香气在鼻前弥散开来,嗅到这股味儿时,翠娘不由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别的感受,等用清水将面颊上的脏污冲洗干净后,她伸手摸了一把,倒觉得滑润几分,忍不住嘀咕一声:“看来这颜如玉还真有几把刷子,否则也不会骗了那么多人。”

与翠娘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都趁着过节的档口,领了匀面膏回来,用过之后,对私馆提起了几分兴趣,手头阔绰的女子也会进去试上一试,让颜如玉的生意好了许多。

莲生将这个月的账目带回了桐花巷,薛素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算盘对账,纤细手指上下翻飞,将算珠一下下拨弄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坐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小脸写满了濡慕。

薛素对完了一页,抬头看到莲生这副模样,噗嗤笑出了声,“若觉得乏味就出去走走,年纪轻轻的,总在家里闷着作甚?”

“我不想出去,就想陪着婶娘。”她扭扭捏捏的说,细白脸蛋上浮起丝丝晕红。莲生的容貌虽然不算精致,但也能称得上秀丽可人,这些年又一直呆在私馆中,吃的用的都十分讲究,无论是身条儿,还是皮肤都养的极佳,看上去水灵极了。

“得,那你就在这呆着吧,甭想偷懒。”说完这句,薛素继续对账,自打开了新店后,颜如玉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强,将佳人坊的客人也抢了大半,程三娘本来就是个掐尖儿好强的性子,手段又十分恶毒,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陷害自己,既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早先程三娘被人送到了余公公手里,成了一个太监的对食,要说这程三娘有什么本事,倒也不见得,不过是年轻生嫩,会讨人欢心罢了,若是有别人顶替上去,余公公还会对她那么上心吗?

人心易变,总不能长久,因此真情才显得尤为可贵。

以程三娘攀附荣华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跟去了势的阉人过一辈子,余公公伺候在皇帝身边,从一个小太监爬到总管的位置,怎会看不出来这一点?

见婶娘停下了动作,坐在原处,双目放空不知想些什么,莲生挥了挥手,问,“您怎么了?”

薛素回过神来,轻笑着摇头,“刚才在想一件事。”

“那您可想通了?”小姑娘满脸好奇,问了一嘴。

女人轻轻颔首。

上回在围场围猎,余公公也在场,有个宫女将酒水洒在了锦月身上,若不是他帮忙求情,宫人的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当时薛素瞧得十分真切,那宫女看着余公公的眼神有些不对,其中不止蕴着感激,还有别的情绪。将这名女子找出来,要是她愿意的话,送到余府也不迟;要是不愿的话,此事就暂且搁置不提。

将账目核对完后,薛素把许呈叫了进来,让他去打听一个叫芳草的宫女,许呈当真是个有本事的,第二天便将消息送到了她面前。

“芳草出宫了?”

本朝的宫女在二十五岁之前才会放出来,当初在围场上瞟了一眼,薛素以为芳草最多十八九,没想到年纪已经够外放了。

“可知道她此刻在何处?以何谋生?”

许呈抱拳答话,“陈芳草家境贫寒,性情老实,在宫中也没有攒下多少银钱,回家后,她哥陈老大欠下赌债,要将她卖到青楼去。”

薛素面色大变,蹭的一下从八仙椅上站起身,急声问,“什么时候的事?你可拦住了?”

“陈老大还没有商量好价钱,属下只派人盯着了,不会有事的。”

“你去将人买下来,带回府。”

许呈虽不明白夫人为何这么看重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不过他也不是多嘴多舌的性子,应声后便径直离开了正堂,带着银钱往西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