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儿涨红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他看着女人梳着妇人的发式,心中暗道可惜,放柔了声音问,“夫人,你可是被岳山的匪徒掳来的?”

薛素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不过落在他们手中,总比被带到岳山强,锦月公主心思狠毒,伪装成客人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要是踩进了她们的圈套之中,怕会生不如死。

“先前大当家交代过,为了避免泄露消息,必须将所有人都带回去,即使夫人并非山匪,也得随我们一同进到寨子里,你放心,我们跟岳山的不一样,绝不会滥杀无辜。”

杏眼盯着还沾着血的刀刃,薛素根本不信他的话,若不是此时此刻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哪会跟这些危险人物呆在一起?

因经营私馆的缘故,薛素平日里用了不知多少种脂膏汤剂,皮肉比起普通女子要柔白细腻许多,这两日一直被粗砺的麻绳死死捆着,纤细的手腕早就磨得通红,甚至还渗出血丝。

世人对美人都极为宽容,杨九儿也不例外。扫见那并不严重的伤口,只觉得心疼极了,赶忙割断绳索,轻声道,“夫人,你安心坐在马车上,我在外头赶车。”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被于哥狠狠踹了一脚,高大的汉子没好气道,“你小子快别献殷勤了,人家早就嫁人了,你凑什么热闹?”

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杨九儿打不过于哥,只能暗暗抱怨,“嫁人了又如何?说不准会一辈子留在咱们寨子里……”

薛素耳力不差,自然将男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坐在软垫上,低垂眼帘,心里不住思忖,该如何从此处离开。虽然寨子的人不如岳山的匪类凶恶,但手上却也沾满鲜血,尤其是刚从那个大当家,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算没见着面,她心里依旧有些发憷。

马车吱嘎吱嘎往前走,间或夹杂着几声惨叫,那些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岳山人,此刻都被放在马背上,身上的伤口未曾包扎,每颠簸一下,他们都得吃不少苦头。

最开始威胁薛素的那个女人,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马车的方向,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早知如此,她宁可不要锦月公主的银子,也比变成废人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杨九儿伸手把帘子掀开,憨笑一声,“夫人,快下车吧,寨子里还有许多空屋,我给你挑间干净的,住着也舒服些。”

薛素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对待别人的好意,她一直心存感激,莹白小脸儿露出一丝笑意,她轻声道,“多谢小哥了。”

女人的声音又娇又脆,好似莺啼一般悦耳,杨九儿是个粗人,平日里也跟糙汉打交道,哪曾见过这样的女子?现下只觉得骨头都酥了,面皮烫的不像话,过了许久才恢复如常。

手上虽受了伤,却并不碍事,毕竟薛素小时候在村里长大,上山下河的事情没少干,甚至还下田做过农活儿,自是比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要灵活许多。

山寨位于半山腰,四周草木丰茂,若不是清出了一条路,恐怕马车根本难以上山。

正如杨九儿所说,这里空置的房屋极多,倒不是说寨子的人少,而是他们一直在建房,青砖瓦房出现在山腰上,当真有些奇怪。

“我们寨子的人,原本都是山脚下的百姓,以种田为生,哪想到岳山会多出一伙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经将所有的乡亲们逼到了绝路,这才建了寨子,躲到了山上。因岳山人手段狠辣,前阵子我们都要撑不下去了,亏得大当家武艺高强,将那些混帐东西斩于马下,保住了寨子。”

走在路上,薛素瞧见了不少妇人与小孩,她们面上并无愁苦,有的说说笑笑,有的肆意交谈,全然不像被欺压的模样,看来杨九儿说的是真话。

心中已经有些判断,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妇人不会泄露消息,不知何时才能离开?家中尚有幼子,突然失踪,若耽搁的时间太长,委实有些不妥。”

想起还在家里的小宁安,薛素眼眶微微泛红,却没有掉下泪来,只因她心里明白,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除了至亲以外,谁都不会在意你是否难过,是否伤悲。

瞧见美人黯然神伤的模样,杨九儿也跟着叹气,两人在土路上走了许久,他指着道边的瓦房,提高了声音说,“这间房是新盖起来的,又结实又宽敞,不远处就有山泉,打水方便极了,夫人住在这儿可好?”

薛素仔细端量了一眼,微微叠眉,“小妇人瞧着,附近好像没几户人家,比前头冷清了不少。”

“兄弟们都有地方住,即使新房修好了,他们也不愿意来回折腾。大当家就住在隔壁,他性情耿直不近女色,你安心住着便是。”杨九儿拍着胸脯保证。

大当家年近三十,生的英武健硕,寨子里有不少姑娘想要嫁给他,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一个也看不上眼,要不是他动起手来无比爽快,怕是真跟蓄发还俗的和尚没有任何差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