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河目力早已恢复,比起常人犹有胜之,又怎会注意不到五皇子的眼神?他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沉无比,放在案几下的双手握拳,手背上迸起青筋,看起来十分狰狞。

好在男人从来都是一幅不苟言笑的模样,别人倒也没有发觉到异常之处。

同样将注意力放在五皇子身上的人还有谭元清。

谭正身为兵部尚书,手中权势不小,谭家的门第也不算低,谭元清身为嫡女,就算嫁到皇家也无任何不妥。

五皇子有争夺皇位的机会,将来说不准能荣登大宝,谭元清早就将正妃的位置视如囊中之物,以为凭自己的相貌才学,肯定能让他一见倾心,哪想到那人竟然如此肤浅,此刻宫宴还在进行,他就直勾勾的盯着薛素那个贱人,根本不顾及旁人的想法。

心底掀起滔天巨浪,谭元清好险没气的昏厥过去。

贝齿紧咬红唇,因用的力气太过,口中细嫩的皮肉都磨破了口子,浓浓的铁锈味儿在口腔中弥漫,但她却丝毫不在意。

装作不经意的转头,她余光上下打量着薛素,发现这蹄子当真生了一副狐媚子的皮囊,杏眼桃腮,乌发雪肤,即使肚子里怀着楚清河的种,身段儿依旧玲珑有致,四肢纤细,唯有胸脯比先前丰盈了不少,这副模样怎能不让人嫉恨?

手里死死握着银箸,谭元清浑身紧绷,那副清丽如仙的表象几乎维持不住。

好在谭夫人及时发现女儿的异状,扯了扯她的袖襟,后者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慢慢恢复如常。

薛素倒是没有察觉方才发生的事,她盯着案几上摆着的瓷碟,杏眼里露出一丝嫌弃。虽说宫宴上的菜品都出自御厨之手,称一句色香味俱全也不为过,但那是趁热吃,而不是眼前早已凉透的菜肴,瞧瞧盘子上头早已凝结的那层浅白色浮油,平白透着一股腥气,实在让人倒胃口。

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夹了一块栗子酥,小口小口的吃着。

男席那边推杯换盏,女客饮酒的倒是不多,薛素又怀着身孕,在吃食上很是注意。

谭元清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越看越窝火,她强挤出一丝笑,开口问道,“素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估摸也有五个月了,双身子怕是很辛苦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薛素可不认为她会主动关心自己,斜睨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反问,“辛苦如何?不辛苦又如何?”

两手握拳,谭元清不顾谭夫人微蹙的眉头,执意说道,“人说女子以夫为天,应该抚育子嗣,恭顺长辈,侍奉夫君,如今素娘连照顾自己都有些困难,又怎么能顾得上义兄?还不如安排几房妾室,帮着分担一二。”

谭元清这话说的漂亮极了,表面上是关心,但只瞧着她凤眼中闪烁的死死恶意,也能知道此女根本没什么好心眼儿。

红唇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薛素从小长在安宁村,生母早亡,父亲又娶了后娘,性子若不坚韧些,恐怕早就被薛家那起子人给活活磋磨死了,她什么都吃,就是不愿吃亏。

杏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谭元清,一字一顿道:“没想到元清竟然如此贤良,连义兄的房中事都要插手,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薛素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周围坐着的夫人小姐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将目光投注在谭元清身上,低头闷笑不已。

“可不是吗?人家夫妻两个的事情,连亲妹妹都不好过问,一个义妹却管三管四,还真是狗拿耗子。”

“你莫忘了,先前谭氏跟辅国侯定过亲,说不准还有别的心思呢?”

听到悉悉索索的嘀咕声,谭元清只觉得自己一张面皮都快被人扇肿了,她眼底露出一丝恨色,强自辩驳道,“素娘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难听了,咱们谭楚两家是通家之好,眼下我提点一番,也是为了你好,以免素娘落得善妒的名声,犯了七出之条。”

妒嫉的确是七出之一,但薛素却从未把所谓的七出三不去当回事。

这些规矩本就是为了束缚女子而存在,男子为天女子为地,本应当平等相待才是,凭什么到了本朝,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却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侍奉舅姑?一旦出了半点错处,就会被休弃,不过是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罢了。

更何况,为难女人的,从来也都是女人,眼前的谭元清不就是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