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陈云笙出门都会戴上帷帽,就怕脸上的红疮被人看见,但那天去给承恩侯老夫人贺寿时,她身为小辈,遮盖面目出现在长辈面前实在有些失礼,无奈之下,她只能咬着牙将帷帽取下来,任人评头论足。

宴席上那些小姐们说的话,字字诛心,全都被她收入耳中,那种疼的好像剜肉一般,不过就算她心里再是难受,又有谁会在乎?

两行泪顺着颊边往下滑,陈云笙手里捏着锦帕,赶忙擦了几下。

心绪平复了许久才恢复正常,她缓缓道,“你说的对,香红饮的确有奇效,竟然将我面上的红疮治好了大半,日后再出门,不用帷帽遮脸也没什么。”

即便出身高贵,除了自家长辈之外,根本没几个人对陈云笙好,若非如此,当初顾玉琳送过来的那封绝交书,也不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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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夏天,京城比起泾阳要炎热许多,即使换上了最轻最薄的裙衫,薛素仍奄奄的提不起精神,就跟没骨头似的靠在软榻上,根本不愿意动弹。

圆亮杏眼微微阖上,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皮肤上遮下了一片阴影,今天女人并没有上妆,云缎似的黑发披散在背后,更显得她双肩纤细,惹人怜惜。

刘怡卿缓缓走进主卧,脚步声轻到几乎听不见。

她站在好友跟前,两指捏起一缕发丝,慢慢从莹白玉润的颊边划过,细微的酥麻感让薛素不由皱起眉头,檀口微张,隐隐能看见里头一截粉嫩的丁香小舌。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屋里又有些闷,她脸上升起一丝红晕。

说起来薛素的体质当真有些奇怪,别人脸红,肯定是双颊先显出颜色来,偏偏她是先红眼尾,然后才是面颊。

艳丽面庞配着一抹胭脂红,带着不太张扬的媚意,再往下看,轻纱罩衣敞开了一片,露出绯红的抹胸裙,映衬着精致的锁骨,显得皮肤极白……饶是刘怡卿是个女子,此刻看到这海棠春睡的一幕,喉间也一阵发紧。

端起桌上的茶盏猛喝了一口,微带凉意的茶水让她冷静下来,伸手捏住了女人挺翘的鼻尖,薛素不能呼吸,这才醒过来。

握着那只作乱的手,她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大白天的,你来扰人清梦,真是不讲究。”

轻哼一声,刘怡卿嗤道,“你还知道这是白天?就算你苦夏,也不能日日睡觉吧?先前不是说了吗,要给莲生定亲,这是明月送来的册子,上面写的十分详尽,就算你一个人不能定下小姑娘的亲事,先掌掌眼也好。”

翻开薄薄的纸页,娇甜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念着,“胡睿,商户子,上有一兄一姐,性情温和,相貌清秀,这个不错。”

“赵泽,军户,家中只有老母亲一人,今年二十有三……”

薛素给莲生找婆家,最看重的肯定是男方的人品,毕竟小姑娘性子单纯,根本扛不住后宅的勾心斗角,要是嫁到了高门大户之中,简直就是掉进了苦水里,楚清河虽然是辅国将军,但能镇得住人家一时,却管不了一世,还不如嫁到普通人家,享尽清福。

女子缩在软榻上,一页页翻着,她时不时喝几口澄黄的花茶,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享受。

这种花茶是用野玫瑰的花苞制成的,新鲜花苞从枝头采摘下来,用黄.冰糖腌制数日,想喝的时候就舀出一勺,加水冲泡,味道甜丝丝的,无论是将军府的女眷还是私馆的客人,都对花茶赞不绝口。

此刻莲生坐在屋里,旁边的小丫鬟轻轻扇着风,压低了声音开口:

“小姐,刚才刘小姐去了夫人的房间,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好像是要给您挑选夫婿的。”

说话的丫鬟名叫黄鹂,跟莲生同岁,是将军府的家生子,为人伶俐,小嘴也甜的很,莲生就选了她当贴身丫鬟。

“挑选夫婿?”清秀脸蛋上露出几分羞意,莲生手里攥着帕子,眼中透着明显的茫然。

“您先别忙着欢喜,奴婢有一事想不明白,按说您是将军府唯一的小姐,嫁的人家定然非富即贵,但夫人手中的册子是胡氏送来的,其中却以商户居多。”

犹豫了半晌,莲生诺诺道,“商户也没什么,只要人品……”

“怎会没什么?皇城根儿里有权有势的人不知多少,辅国将军是咱们大业的英雄,说句不好听的,您就算给皇子当正妃娘娘都是使得的,此刻夫人要将小姐配予商户,将军恐怕也是不知情的吧?”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辈根本不能做主。由婶娘为她挑选婆家,莲生本来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但经黄鹂这么一说,小姑娘心头就跟被扎了根刺似的,实在难受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