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青双目微圆,似是没听清她的话。

但那语句入耳,她听的是真真切切,无法装聋作哑。

毕竟她是长辈,更是苏澈的母亲,郑天青心中虽诧异也不想再她面前失了礼数,只好和颜微笑。

柳素卿显然已懒得顾及她的感受,脸上虽无不耐,嘴上却不饶人:“郑小姐,你自己也应当明白,你与我儿之间的差距,简直天上地下。且不说门不当户不对,郎才女貌更是说不上,更遑论家世名声。况且你已经被皇上赐了婚,澈儿若是与你纠缠不清,那便是公然抗旨,我这做母亲的又怎能同意。”

郑天青被她数落的脸颊微红,这些问题自己怎会不知道。

她原以为苏澈早已取得了母亲的首肯,今日便是丑媳妇见婆婆,迟早得走一遭。有了柳素卿的支持,或许两人便可如虎添翼,水到渠成。

不成想,还太高看了自己,苏澈那么优秀的儿子,苏家这样显赫的家庭,为人母者又怎么会眼瞅着来趟这趟浑水。

见郑天青低着头不发一言,饶是为了儿子,柳素卿看着有几分难受,心中也是不忍,叹了口气,想到中元节时,儿子亲自跟自己坦白与这丫头情投意合,要在百鬼夜行的夜晚出门去。

饶是她身为苏澈生母,也少见他想到一个人,会不自觉地垂眼含笑。

那孩子从小就智慧超群,或许因了这过人的天资,使得他比一般的孩子老成稳重,更少了许多笑容。但那夜的微笑,以及眼角眉梢的暖意,令她起了见郑天青一面的想法。

柳素卿再次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胖姑娘,脸上的红晕倒显得她有几分楚楚动人。

她今日确实还仔细收拾了一番,眉黛唇红,明眸善睐,肤如凝脂,粉光若腻,坐得挺直,瞅着也是亭亭玉立,蕙质兰心。

着一件浅碧的抹胸,胸口绣了朵荷花,和着颈间的荷花坠子,风流蕴藉,淡雅脱俗。

虽不明白这荷心为何用蓝宝石,但看着倒也端庄大方。

她又怎知这坠子出自儿子之手,是用心锻造了几个月的定情信物。

郑天青套了件雪青的对襟外衫,看着倒是清新舒服,裙子湖水一般,颜色由浅入深,其上水纹潋滟。

看得出,为了见她,这姑娘确实花了不少心思打扮,足见对今日的重视。

柳素卿不忍就这样打发了她,又道:“我知你与苏纯是多年的好友。今日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但这是苏澈的终身大事,我可不能将就,更不能糊涂,还希望你理解一片做母亲的忧心。”

听了这番解释,郑天青心中已无了刚刚的尴尬与煎熬。

此刻,她的头脑倒是清明了许多,既然柳素卿能软了态度劝自己,说明她并非冷血刻薄之人。

若自己能够再诚恳些,再坚持些,或许此事还能有转机。

郑天青沉了口气,抬头平视柳素卿,不卑不亢道:“既然如此,您为何要见我?”

柳素卿心中微动,还带了丝不爽。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姑娘瞅着楚楚可怜低眉顺眼,却不想一张嘴,倒是个有主意的。

不过,在自己如此盛气凌人的言语之下,并未破罐破摔,更未乱了阵脚。

想必也是看出自己对苏澈无法,不能硬生生将他们分开,故而用此话激自己透底,倒还真不简单。

这郑天青看着憨厚老实,但像是见过些市面的,此时还算有几分泰然自若,处变不惊的从容之气。

心中不免少了几分轻视,脸上却未露端倪。

其实,柳素卿还真高估了郑天青。

她会如此问,想法非常简单,只不过是想能换个话题,避些冲突,让气氛不再尴尬。却不想使得柳素卿误会。

郑天青虽然知道苏澈从小便有自己的主意,与家人不亲厚。但从未想过柳素卿会对他毫无办法。在郑天青眼里,自己哪有如此重量,能让苏澈不惜与父母顶撞,更没想过以此来威胁她。

柳素卿微微一笑,道:“我本想和和气气的将此事解决,不让苏澈为难,但看你的态度,便是不肯放手了?”

郑天青叹了口气,道:“伯母,我明白你的想法,更理解你的顾虑。”

她低着头,耳尖有一抹红色,脸上发热,语气和缓:“我知道你也是在保护我,确实,在世人眼中,我与苏澈是不般配的。”

她顿了顿:“我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今天鼓足勇气赴宴,想着能给您一个好印象。未曾想到结果会如此南辕北辙。”她抬起头,认真道:“即便如此,我会继续努力,变得更好,尽全力与他般配。只一句,他若不亲口对我说结束,我不绝对不会放弃他。”

柳素卿无声一笑,喝了口茶,道:“果真是年少气盛。”

“不敢。”郑天青道,“苏伯母,我是真心实意的。”

柳素卿放下茶杯,眉头一抬,道:“你怎么努力?你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今后就是再好也与我苏家无关。”

郑天青看了眼屋内的侍婢,柳素卿当即了了她的心思,转头道:“清影,你下去瞧瞧小点心准备的如何了。澈儿可是亲口点了奶黄酥,可别给做得腻了。”

郑天青心下一暖,苏澈并不爱甜食,显然是为自己要的,她领受于心,更打足了与苏伯母好好商量的精神。

清影出了门,懂事的由外阖上。

柳素卿抬眼看她,道:“现在可以说了?”

郑天青,点点头,道:“那婚约虽是皇赐,但我与唐碧海都不情愿,于是想另辟蹊径。我参加斗宝大会,一是为了圆童年的心愿。二便是想借着远赴敦煌,为我朝添威,最后便只差求一个恩典,请圣上收回成命。”

柳素卿短促一笑,道:“倒也算是个方法,但你怎就能确定一定能求得到这个恩典?”

“我会拼尽全力夺了万国集会的宝鼎,若是不成,我还可以去求姑姑。”

“若我没记错,当日宴上,这婚还是你姑姑替你求的。”

“当日您也在,便是知道这里面是有误会的。姑姑也是为了替我解围,不得不出此下策。”

柳素卿挑了挑眉毛,手里抚着郑天青送的簪子,道:“你家里都知道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