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斜桥出去了。

徐敛眉怔怔然伸手触碰自己的嘴唇。还有些微妙的湿意在上面,那是被他亲密触碰过的地方,像拂晓时半开的花。她逼迫自己去回忆那个吻,去回忆那一刹那间仿佛魂魄都会因此而投降的感觉,心头却泛上了一种陌生而不讨厌的甜腻。火光仿佛在她的面容上映出了微红的晕,她不由得转过了头去,不言不语地只是盯着那已经乱掉的“沙盘”。

这不对……她想。这是什么意思?

她嫁了五次人了,却被一个吻打乱了阵脚。她的那五个丈夫都不曾吻过她——也许他们是想要的,只是他们不敢。她熟悉他们眼中的*,却是在今日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

是那半明半暗的火光,是那难以压抑的轻喘,是那额角忍耐的汗水和温柔如动物的舔舐。可是他接着便放开了她,自己很快地走到了洞外去,好像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这*,让人冲动,也让人恐惧。

还好他及时地逃了出去。她不由得想。不然下一刻,她会做什么,他会做什么,他们谁也无法预料。

可是刚才的那个吻好像还压在自己的唇上,触感鲜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无视它。火还在静静地燃烧,温顺的白兔依赖地躺在她的衣角,她伸手一下一下给它捋顺了雪白的毛,心却成了一团乱麻。

***

柳先生,原来可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越是与他相处,越觉得自己过去看待他太过苛刻。从那一晚的那个吻过后,他再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放得轻轻的,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人照顾着的。撑持着徐国这么多年,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夜里需要有人暖着她,白日需要有人陪她说话,甚至连走着、坐着也需要有个人相陪——她几乎感到慌张,她有些害怕他把自己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可又好像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这个地方,再没有第三个人看到她的这副窘态。

何况她每次以为柳斜桥对她有些温柔过分的时候,再抬头看进他的眼睛,却又是一片捉摸不定的迷雾了。

她原本是一点希望也不留了的,可是他却吻了她;吻了她之后,他却又再没提起过,就好像这件事真的从来不曾发生过。

她一遍遍地劝自己说,这次是不一样的。柳先生和其他男人不一样,自己对他的感觉……也和对其他男人不一样……

深夜里,两人一兔仰天躺在洞口之外的干燥地面上,夜空中星子稀疏,弦月将冷冷银光洒遍了山岗。她偶尔侧过头来,看着他一派平和的侧脸,心头就像被小爪子挠了一下,俄而他转过头来了,她却又慌忙地别开了目光去。

她听见他清朗的笑声,耳根窜了红,手却一把拎过那只兔子,摆在了两人身子中间。

小兔子不耐地往她身上拱了拱,她被蹭得心浮气躁,干脆将它抓到了身上来。小兔子却又拱上了她的胸口,才终于安分地躺了下来。

这一下,可让她连心都有些犯堵了。可看着小兔子好不容易躺下安睡,却又不忍心再闹醒它。柳斜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纠结的样子,他过去竟不知道她的表情如此丰富。

然而下一刻,小兔子将腿一伸,徐敛眉的领口被拖开了些许,柳斜桥就笑不出来了。

徐敛眉连忙将衣衫揽好,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此刻只想把这只兔子摁死在怀里。

柳斜桥的眼神一时有些深,他不像她,在这种时刻会移开目光;他反而会愈加专注地盯着她看,仿佛毫不在意,又仿佛极其在意——她总是摸不清楚,可是最终,她总还是会朝他靠近一些。

她小心地护着小兔子,倚向他身边。他曲肱而卧,她将头悄悄靠了过去,他没有说话,她就一个人开心了起来,嘴角沁出了柔柔的笑影。

这是一份极珍重、又极缥缈的欢喜,在这几乎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人世上,她得了这样的欢喜,就好像得了一切。

她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好,他们可以不说话,发着呆看星星,她也心地安宁。

她宁愿永远如此下去。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会对着她笑,而她可以偶尔地任性。她不需要任何戒备与计算,就可以活得很好;除了每日里伤脑筋吃些什么,再没有别的人间负累。

“世子大约会来接您吧?”很久之后,他开了口。

她“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