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却无半点的星辰。绿萼的心里却不知为何烦乱起来,好似水里的青荇一般,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她不知晓祁王是否逃出了皇宫,可既然有人来营救他,想必宫外亦是安排好的,更何况那云义亦是他的人。

“皇贵妃可在殿中?”李胤的声音远远的从殿外传来。语音里带着冰凉,却夹杂着隐隐的怒气。

绿萼有些慌乱,赶忙从椅上站起身来,对珍珑道:“只怕皇上已经得了信,拿本宫来治罪了。”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殿门被人狠狠的踹开,李胤向她大步的走来,头上玉冕上的珍珠亦扑簌簌的响做一团。

“可是你假传圣旨,放走祁王的?”他不待她请安,走上前来猛然扣住她细嫩的下颌,目光瞬间凝结在她苍白的脸上。“你为何不随他一块走,如今留下来是来嘲讽朕昔日的愚蠢的吗?你好生厉害,竟让朕以为你心里不再有他了。”

绿萼惶然抬眸,眼里却是难掩的悲痛和恐惧,“是臣妾放走了他,臣妾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去死,臣妾虽不再爱他,可终究不忍旁人去要了他的性命啊。臣妾昔日对皇上说过的话,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啊。”

“贱人。”李胤怒火中烧,却伸出手掴在绿萼的脸上,他一巴掌用的甚是用力,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只觉得天旋地转,而下腹亦是十分的疼,她陡的笑出声来,那笑声回响在冷森旷寂的殿内,“皇上无论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认。”珍珑是学武的,身手极为灵敏,可还是未拉着绿萼,眼睁睁的瞧着她摔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她原是死士的,亦忘了恐惧是何感觉了,如今见了这帝王之威,却不敢去扶。

“假传圣旨乃是死罪,你可知?”良久,李胤苦笑一声,“朕的皇位果真最后折在你的手里,你可知那金择巍已经在边疆谋反,拥护李祁为帝。将在外,军令如同废纸一般,那十三万大军对那金择巍是唯命是从,如今已经向朕宣战了。如今当真爱妃成了祸国妖民的妖妃,如今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你说什么?”绿萼匍匐在冰凉的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怎么会……怎么会?”

“如何不会?朕亦差人去宫外追捕了,若他逃了,旁人若是知晓你假传圣旨,朕便再不能保全你了。朕若是死了,来日他登上皇位,只求他来日能顾念你今日的恩情,莫要连累你才是。”他凝着她惶恐的眸子,见她头发散乱不已,跌坐在地上,欲要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心底残存的一分温情和不忍,却被硬生生的扼制住。“给朕滚出宫去,朕不想再瞧见你了。”

绿萼身子一震,直直的看着他,目光一时恍惚,仿佛越过重重的时光,红绡帐低,缠绵厮守,他情深如海,“朕此生绝不负你的。”

“连圣上都不要绿萼了吗?皇上如何打发臣妾?昔日杨贵妃马嵬坡下成了冤魂,臣妾是否亦是这般的结局呢?”她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目光渐渐的暗淡下去了。

“明日你便去江南罢,来日朕死在京城你莫要悲伤,朕活着亦不会再接你回宫了。”李胤冰凉的目光掠过她玛瑙似的眼珠,和似黛般弯弯的眉,“明日璟郡王便进京了,你便随他走罢。倘若你不愿去江南,便在路上离开罢,昔日朕赏你的珍宝多带些,免得来日流落街头。”

绿萼心内如同压着巨石,可小腹愈发的疼了起来,浑身的冷汗早已湿了衣衫,凉凉的贴在身上。她不断的摇头,哭的梨花带雨,好生凄凉,“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不能这般的待臣妾,绿萼乃是圣上的妻子,自要生生世世留在圣上身边的。若是圣上厌恶绿萼,就像昔日一般将绿萼打发到冷宫里去,将臣妾赶出宫去却是不能够。”

“妻子?夫妻?”李胤的双目赤红,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万般的狠绝,“朕的妻子是皇后,不是皇贵妃。便是你位分再高又如何,不过是侍妾而已。你虽貌美,可这天下之大,难道还真寻不到比你美艳的人不成?朕今日已对你厌恶之至,你便滚出宫罢。”

身后的珍珑察觉到她的难受,却猛地扶住了她,急道:“娘娘,娘娘您怎么身上这般的凉?可是摔到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