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整夜久久的不能入睡,她似醒非醒之间,依稀能看见李胤,面色如寒霜,浑身满是鲜血,他拿着尖锐的刀锋指着自己的喉咙。

她猛然间惊醒,竟已是汗透寝衣。

望向罗帐外,约是五六更的光景。她轻轻的抚着身旁似水柔滑的锦缎,空空冷冷的,眼眶忽热,湿了衾

“娘娘,奴婢有事与娘娘相商。”浣月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几分冬日的寒气。

绿萼一怔,指尖不经意间勾住了罗帐上的鲛丝,顿时断了,那嫣红的血液顿时落在了素锦的枕褥生,洇出大片大片的红。

她将手放在嘴里轻轻的吮着,漫不经心的道:“进来回话罢。”

浣月仓皇的越过屏风,“尚阳郡主马上就要生了。”

“倘若是女孩便留着,若是男嗣即刻处死。”绿萼平静的问:“这事你想去办?”

静默了半刻,浣月开口,声音微微的低涩,“是,还望娘娘成全奴婢。”

绿萼不再说话,久久沉默之后,“只怕此时皇后亦是派人去了,你只管去云府,皇后那里只管派人去通知一声。皇后只怕巴不得与此时脱离关系,本宫交由你去办,她巴不得呢。”

“奴婢告退。”浣月的声音有一丝的迟疑,却还是慢慢的退下了。

听得裙裾之间的轻响,浣月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锦绣的屏风里。

绿萼看见梳妆台声的铜镜里,镜中的自己面容苍白异常,衬着唇上嫣红如血的胭脂,犹如罩着一层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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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此时却是一片的寂静,全然没有一个婴儿欲要降生的喜气。浣月站在府邸轻轻的扣着门环,不过片刻一个奴仆慌慌张张的开了门。

那奴仆见了浣月亦是一怔,赶忙道:“姑姑,里面请。”

浣月为曾料到尚阳郡主竟早已被遗弃到破旧的院子里来,浣月离得很远便听见隐约传来痛苦的声音。树梢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竟生出了几分凄凉。

屋内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黑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在她的记忆里,那不可一世的尚阳郡主躺在榻上,颓废的如同朽木。凌乱的青丝披散着,好似她的命随着都能被人轻轻的夺取。

浣月接过奴仆们奉上来的宫灯,恍恍惚惚的出神,不由得陷入沉思。

蓦然间,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传来,惊得她浑身一震。

这稚嫩娇弱的声音,仿佛小猫一般。她手里的宫灯霎时间滚落在地,“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接生的婆婆赶忙将稚嫩的孩子用棉被包了起来,递给浣月道:“是个漂亮的女娃子。”

浣月不知为何紧绷的心不由得放下,她深深的松了口气,她原以为自己恨极了荣家,恨极了尚阳郡主,可今日她才发觉倘若真的亲手杀死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还是不忍的。

浣月看着怀娇弱的婴孩,却猛地听见那接生的老婆子失声的惊呼道:“竟是双生子。”

她的手不由得一紧,不小心弄痛了怀里的孩子。此时刚刚销匿的恐慌又猛地出现,那孩子一阵阵的哭声,更像是一座山重重的压在了她的心口。

忽然又有一丝婴儿的啼哭悠悠的传来,浣月才发觉她竟是不敢出口问究竟是男是女。

“姑娘快瞧,这个竟是个男孩。”那接生婆的话如同翻滚的响雷,震的她说不出话来。

不过片刻,那刚刚出生的婴孩被抱在她的跟前。

这一对孪生的孩子,眉目之间却是那样的相似,可终究生下来便只能命途多舛,便是保住了性命,一生依旧是难免饱受世人的鄙夷。

他们但凡早出生半年,却是那样的风光无限,他们原本身体里流淌着最高贵的荣家的那一半的鲜血,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李胤绝不能容忍荣家的血脉残留在人世间,绝不能。浣月知道倘若不是碍着云义的情面,这孩子都不能出生在人世。

浣月颤颤的抬手,将手里的女婴放下,转而接过老婆子手里的襁褓。蓦然间看清楚那孩子的面容,那轮廓样貌与云义那般的相似。

那孩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小嘴一张,竟是嚎啕大哭。

刹那间,浣月忽然间晃过姐姐的身影,倘若不是尚阳郡主,自己的姐姐又岂会香消玉殒,倘若姐姐腹中的孩子生出来,是不是亦向这个孩子一般的惹人怜惜。

浣月伸出手,轻轻的扼住襁褓中孩子的咽喉,那孩子瞳孔渐渐地放大,声音也渐渐的微弱。

“姑娘,你要做什么?”那接生婆吓得赶忙要拉住浣月的手,却被浣月一把给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