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愈急,夜愈冷。

摇曳不定的煤油灯在半空中使劲的上下翻腾了几下,灌注在灯盏中的灯油洒得灯壁四处都是,终于再也不堪忍受这种颠簸,扑地一下熄了。

蒙筝没有学习过怎么卡制关节的擒拿手法,被蒙筝抓住的那只青灰色手腕一折,反向握紧蒙筝的小臂。那只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放开,蓝醉能看到那只手掌在不断的痉挛抽搐,连带着手臂下方的整具躯体都开始抖动,棺材内部发出不规则的撞击声,从蓝醉的角度不止能看到那头黑色的板寸,在男尸痉挛抽动时,蓝醉还能看到向棺头拱曲翻上来的半张脸。

原本应该闭合的眼睛再度睁开,露出漆黑涣散上翻的半个眼瞳,以及围绕在眼瞳周围布满褐色血丝的眼白。

蓝醉看得毛骨悚然。

蒙筝一只手已经压制不住男尸过于剧烈的动作。蓝醉能看到她脸上表情很是纠结,稍微犹豫后将压在男尸头顶的手撤回,从衣服里拿出一根漆黑的长针,将针尖对准男尸头顶百会缓缓刺入。

棺尾的长明灯和棺下的小灯火焰陡然在大风中拔得更高,男尸剧烈的抖动着,带动着棺材一起在盛放它的木板凳上上下跳动,仿佛想把棺材连同那两张木凳都要颠散一般。蒙筝口中诵念着蓝醉听不懂的话语,随着长针刺入一半,蒙筝一声低喝“归!”,手掌一拍,将长针尽数没入那具男尸百会。

长明灯灭,棺下那盏小灯灯芯炸开,猛地闪烁一下,由橘黄转为盈绿,将本就阴森恐怖的氛围衬托得更加骇人。

男尸的另一只手从棺中猛然伸出,一把捣烂上半截棺盖,整具男尸上半身直直挺立,从棺中坐了起来。

蓝醉头皮一炸,直觉就想趁男尸还没破开整具棺材前跳下去卸了男尸的椎骨。她干下地倒斗这行,知道尸体被困在棺材中时,因为尸体被棺板困住,尸体不可能在棺材里带着棺材到处跑,所以即便尸变了也没大碍。但是一旦尸变的尸体脱离困缚,就难办了。

力大无穷且不说,单单是这尸体还在村中,跑出去随便抱住哪个村人,就是人命攸关的大事。

但是下面那个的那个人是夏若卿。

经过眼下这一切,蓝醉几乎百分之百确定蒙筝的人格被夏若卿替代了。截至目前蓝醉仍然不明白夏若卿到底想做什么,而且她出来得急,身上本来就没有带防身的器具,更没想到会在白家附近遇到尸变。要是她贸然跳下去跟尸体斗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夏若卿从背后给她使阴招,那她岂不是死得很冤?

下还是不下?

正当蓝醉犹豫不决的时候,男尸两只手拉扯着蒙筝,竟然带动着棺材轰隆一声从支撑的木凳上翻了个滚掉到地上。蒙筝纵然退避得快,没在棺材坠落时被直接压住,但她这一退也把半身坐起的尸体带了起来。随着棺材落地棺口侧翻,男尸竟然顺着蒙筝的一带之力整个从棺材破口中窜了出来。

我擦啊!

蓝醉想不到就犹豫了这么一秒钟就出了这种变故,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这具男尸一看就是被夏若卿强召回魂魄的,死后不得安宁,怨气更是深重。如今男尸没了棺材的限制,更难对付了,她手里糯米黑驴蹄子一样没有,下去硬碰硬怕是讨不了好!

在蓝醉念转之间,下面的情况又有了急剧变化。那具男尸得了自由仍还是紧抓着蒙筝手臂不放手,顺着蒙筝后退的惯性一下扑在蒙筝身上。蒙筝后仰倒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男尸压在她上方,眼球撑得几欲凸出,嘴大张到肌肤撕裂,拼命想咬破下方活人的脖颈,吸取源源不绝的生气。

靠了!

到了现在蓝醉再也不能坐视。虽说她恨夏若卿,又有‘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走完’的念头在,很想让男尸啃上蒙筝两口。但君漪凰的失落魂魄还得落在夏若卿身上,蓝醉可不能真的让男尸啃上蒙筝那细细软软的小脖子。暗骂了一声,蓝醉单手撑住屋瓦,往下一跃一滚,消掉冲力,马上赶到男尸旁边伸手就想捏住尸体后劲。

“住……手……!”没想到被男尸压得气都喘不过来的蒙筝看到蓝醉,先是诧异地瞪大眼睛,随即看到蓝醉的动作竟着急起来,挣扎着从喉咙里吼出两个字。

蓝醉才懒得理她,手继续伸向尸体。蒙筝见喝止无效,在挣脱不了的情况下居然推着男尸翻了个滚。男尸这一下仰躺在地,脊椎藏在背下,就像只乌龟缩入壳中,教蓝醉简直无从下手。

男尸即便仰躺,两根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抱住蒙筝往下拉。蒙筝头晕眼花,两手死死撑在男尸胸前不让尸嘴靠近自己,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挤出来,狠狠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看到了什么?”

“夏若卿你想找死等告诉我漪凰的魂魄在哪再去死!”蓝醉是真急了,蒙筝力气再大毕竟还是个女子,何况尸变的尸体的力道她是最清楚的,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去跟尸体沟通?她到底是不是夏若卿?梦里的那个夏若卿可没这么傻!

蒙筝依旧不理会蓝醉,重复一字字的问话:“告诉我是谁,你看到了什么!你难道不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