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施径直来到西头的一间牢房, 这个牢房里的罪犯身系三条人命,判的五日后斩首, 身形瘦弱却十分有力。

“洺儿,进去把这个给他喂下。”徐施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瓶罐。

“爹,这是?”徐洺接了过来, 心有疑惑。

“哑药,未免明天法场上他泄露实情,今日必须让他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徐施背着手道。

徐洺闻言看向牢中的罪犯,对方眼中迷茫惊愕, 徐洺的手抖了抖, 他读得圣贤书, 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要犹豫了。”徐施看了儿子一眼,“他若不哑,东窗事发,不仅你表弟的命没了, 咱们全家的命都得豁进去,牢里的人杀了三个无辜之人,本就是死囚, 斩首之前哑了就哑了, 此刻要不得妇人之仁。”

徐洺闻言左手按住发抖的右手,上前将牢门打开,只见那罪犯顿时面露凶煞。

彭易见状跟着进牢, 和徐洺对视一眼, 二人一齐上前按住罪犯, 不料罪犯反抗激烈,若不是罪犯被铁索拴住手脚,他们还压制不住。

徐洺瞅准机会,闭着眼视死如归般将哑药倒进罪犯嘴里,然后虚脱般靠在木柱上喘息。

罪犯发疯似得掐着自己的脖子,啊啊几声之后倒地不起。

徐洺见状吓坏了,腿儿有些发抖,看向自己的爹爹:“爹,他,他怎么了?”

“哑药里面掺了迷药,他虽瘦弱却十分有力,若不迷倒你们是押不住他的。”徐施解释罢,沉思片刻道:“好了,都出来吧,先把门锁上,洺儿,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再把这罪犯拖到东头的监牢里。”

“是,爹!”

“嗯,走吧。”徐施看了眼倒地的罪犯摇了摇头,往东头走。

到了东头的监牢的,映入徐施眼帘的是,自己的外甥竟然握着陆家千金的手揉搓,想来是为对方暖手,顿时明白这小子为何甘愿顶替陆家少爷了,顿时气极吼道:“混账东西。”

这一声吼,把含情脉脉的二人惊到了,瞬间分开,陆夫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外看。

“姨、姨丈,表哥,你们怎么来了?”沈文昶站了起来,将额头落下的头发往两边撩开,以免挡住视线。

徐施闻言抬手指着沈文昶骂道:“你真是越大越出息了,如今连父母和自己命都不顾了?真有能耐啊,还问我们怎么来了?我们再不来,你明儿就没命了。”

沈文昶闻言低头不语。

徐洺打开大牢,进去拉着沈文昶就往外走:“表弟,快跟我走。”

“不,我不走,我不能走。”沈文昶挣扎着。

彭易见状急了,走了进去,拉着沈文昶的右手:“表弟你别闹了,这不是闹着玩的,快跟我们走。”

“我没闹着玩,我不走。”沈文昶挣脱开,连忙抱住旁边的柱子,“我不能丢下我媳妇儿一个人去阴曹地府,谁知道下面危不危险。”

几人闻言愣住了。

“什么媳妇儿?说什么胡话,你给我滚出来!”徐施在外面指着沈文昶,显然已经气毛了。

陆清漪见状,站了起来道:“文昶,听你姨丈和表兄的话,你快走吧!”

沈文昶闻言转头去看陆清漪,也不说话,只一味地摇头,她只知道她不能走。

“畜生,你连爹娘都不顾了吗?”徐施气得左右环顾,捞起舀粥的大木勺子就要进去打满仓。

“大人,钦差大人来了。”大牢的路口,柱子往里面喊。

徐施闻言心道完了,只得挥手让儿子和彭易赶紧出来。沈文昶也连忙松开抱着的木柱,跑到里头面向墙壁躺着。

刑部侍郎不一会便走到十字路口,瞧了眼柱子,带着人大步往东头走来。

“见过钦差大人。”徐施上前一步行礼。

刑部侍郎快步走到牢房门前看了几眼,见人都在,又背着手转身看向徐施,笑道:“听闻徐大人来了大牢,本官特地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不敢劳烦大人,下官进牢并非公干乃为私情。陆兄与我有些交情,今日他家落难,特来同陆兄和嫂夫人话别。”徐施低头缓缓道。

刑部侍郎闻言点了点头,内心稍有感触,想必此时徐施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哎,自古伴君如伴虎,一入官场身不由已,徐兄看开点吧。”刑部侍郎说着,抬手拉着徐施的胳膊,走到僻静处:“徐兄,说实话,我也不想陆兄这样冤死,可进京的折子我把疑点说得十分清楚,等来的确实下旨斩首,你也该体谅体谅我这个监斩官,哎,陆家若是今晚有异动,小弟罪责难逃啊。”

徐施闻言点了点头道:“下官理会,下官和犬子想明日联合文人法场求情,大人何不顺水推舟,借此再次向陛下进言。”

刑部侍郎闻言沉思片刻道:“这倒是个拖延的好法子,就怕,就怕陛下铁了心肠不听良言。”

“那也要一试啊。”徐施有些激动,今日他救不回满仓,便想着说通刑部侍郎,明日做个样子,起码还有转机和周旋的余地,“大家同僚,谁敢保日后没个冤屈?”

刑部侍郎闻言心头一震,点头道:“好,你们连夜准备好,最好能有万民书,明日法场我权且做个样子,借此向陛下二次进言。”

徐施大喜,抱拳道:“多谢大人。”

“理应如此,何须言谢。”刑部扶着徐施的手。

“那,大人,下官就先回去准备了。”徐施向刑部侍郎拱了拱手,然后向儿子和外甥使了个眼色,走了。

刑部侍郎向陆夫人寒暄几句,也转身匆匆离开。

四周恢复了寂静,沈文昶慢慢转身,坐在床上和陆清漪对望。

沈文昶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故作玩笑道:“看,老天爷都不让我出去,许是阎王爷知道我无比帅气,想见见我。”

“胡说什么。”陆清漪嗔了一句,眼下只能指着小柔手里的凤钗了,明日法场上,她要把沈文昶完完整整地还给沈家。

“文昶,答应我,如果,你有机会能活下来,一定要好好的,好吗?”陆清漪心里知道只剩最后一晚,明儿个要生离死别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了。

“什么意思?”沈文昶听出一丝弦外之音。

“若是明儿个你能活下来,一定不要颓废了,日后,日后一定会有好女孩喜欢你的。”陆清漪说着便有些哽咽。

沈文昶闻言脸色变了,下了地抓着木柱问道:“衣衣,你在说什么?什么日后会有女孩喜欢我,咱们不是成亲了吗?”

陆清漪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再如何规劝,今日有这番话,料想沈文昶明日会明白的。

“对,咱们成亲了,成亲了。”陆清漪拿起帕子抹掉眼泪。

沈文昶心里起了疑,不管明日发生什么,衣衣若死她绝不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