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方菜花硬气了,也不通知那边, 就初二带着男人孩子拎着礼物, 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娘家走。

方菜花娘家比言裕他们家这边环境条件要好些, 往白鹤镇方向走四分之三的路程再下了马路走上二十多分钟的小路就能到了。

也就是说方菜花娘家那边距离镇上更近, 上马路也更方便。

可言裕舅舅家条件却不怎么样。

三个多小时走下来,等言裕一家五口到方家的时候, 方家那孤零零的两间泥巴房外一片冷清。

方菜花脸色有些不好看。

“阿妹, 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正当方菜花站在房子前面的泥土院子前脚步停下的时候,房子后面那条小路上传出了一道声儿。

方家泥房后面半圈都是竹林子, 竹林子里此时钻出了一个背着大背筐的黑脸中年男人, 看见方菜花他们, 脸上露出个憨憨的笑。

“妈说你今天要回来, 家里也没个什么好东西, 我去村里老汤家买了只大公鸡。”

大背筐破破烂烂的,竹篾太过稀疏, 能看见里面一只红黑羽毛发亮的大公鸡正扑腾得厉害。

方菜花的妈耳背得厉害,在屋里听见方杨树粗声粗气的说话,这才听见了点动静, 杵着跟木头棍子拖着腿从屋里走了出来。

“杨树啊, 是谁来了?是不是菜花回来啦?裕娃子来没来啊?”

方菜花的妈姓肖,不过那年代嫁人之后基本都会沿用夫家的姓, 所以像言裕这一代的人除非是直系亲属, 隔房亲戚家的孩子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只平时称呼她为方老太太, 跟言老太太差不多。

方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落下病根,老了风湿严重了,两条腿都浮肿起来,特别是膝盖那里,都弯不了,走路都只能两条腿伸直了慢慢的挪。

今天方菜花的嫂子马招娣带着儿子方洪涛回娘家去了,家里就方杨树跟方老太太。

至于为什么方杨树先前说知道今天方菜花要来,其实是方老太太硬气。

当初言裕考了市状元的时候方菜花回了娘家一趟报喜,那会儿方老太太在房间里拉着方菜花的手就偷偷说过,让方菜花明年初二正常回娘家,别管马招娣闹不闹腾。

方杨树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憨傻性子,只知道跟着村里的人去外地建筑工地上干活,家里的事都是方老太太跟马招娣在管。

几年前方老太太腿脚风湿越来越严重,家里的事就被马招娣给一把手抓了。

方洪涛面上看着倒是跟方杨树差不多,闷油瓶一个,可因为家里奶奶跟妈都要孝顺,反正等你们闹腾完吩咐我做啥我就做,不吩咐那就不做。

按理说方家只有方洪涛一个孙子,方老太太跟马招娣该是没什么争吵的,毕竟两个人应该都一起使劲儿的为方洪涛谋算。

可方老太太放心不下方菜花这个出嫁女,马招娣又觉得儿子没出息,想要帮娘家小弟家会读书的外侄子,等以后外侄子有出息了她这边也能沾上光。

所以两边矛盾就碰撞上了。

方家的家务纠葛几乎每一个家庭都会遇上,只是原因不同过程不同罢了,可这个问题,也算是几千年来都没能得到解决的婆媳问题中的一种。

方老太太眼睛也不大好了,被风一吹就流眼泪,长年累月眼睛上都脏兮兮的。

走到门口的方老太太只朦胧看见院子里站了几个人,可眼睛再不好使,自己的闺女哪怕是靠着一阵脚步声也是能分辨出的。

方菜花看见哥哥跟妈都在家盼着她回来,顿时又高兴起来了,抹了一把眼角,咧嘴笑着上前把方老太太给扶住了。

“妈,今天四海跟三个孩子都过来给你拜年了,裕娃子,赶紧过来让姥姥看看。”

说是看,其实更应该说是摸,方老太太眼睛不好使,人站到跟前来看着也就是个模糊的影像。

拉着言裕的手,方老太太笑得脸都皱成一团了,抬手摸索着言裕的脸跟肩膀手臂,连连点头,“咱裕娃子长得更俊了,还长高长壮了,再过不久就能娶媳妇生娃娃啦!”

方老太太自己估计是看不见言裕结婚生孩子了,可嘴上总有个念想,每次见到言裕都会说这么一句话,好像这么说了,她就能活着看见言裕结婚生娃了似的。

言四海今天兜里揣上了言裕给他买的香烟,见到大舅哥了连忙上前给分了烟,两人一人一支的点上,一边就聊开了。

两人也不用家里女人的吩咐,就自发的去外面那搭了个棚子的露天厨房外把鸡给杀了拾掇上。

言老太太虽然更疼言裕这个有出息的外孙,可从她对方菜花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她对身为女孩的言容跟言华也还不错。

人老了家里又只有一个孙子,年轻时候对女娃子的嫌弃轻视就不知不觉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