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兴朝当然想快,他甚至想直接提审秦阳。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初到大嬴的秦阳,只是一个散修而已,随便一个一品外侯,觉得有嫌疑了都能直接提审,只是问话的话,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

当年的问话,与如今的问话,也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了。

如今秦阳立下赫赫功劳,做了这么多事,位列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算是上三品的大佬了,甭管实权怎么样,这个品级本身的待遇也都是有的。

比如,正常情况下,若是没有绝对的铁证,没有嬴帝亲自点头,定天司是绝对不能去抓人提审,就算是刑部、大理寺,有什么问题了,也得好好的请过来,以协助的名义。

去了大堂,那也是坐在一旁协助,而不是站在大堂中央接受问话。

最关键的,嬴帝听到这种消息,起码有九成是不信的,将秦阳所有的情报,一条条,一件件的列举出来,还真的没有对大嬴不利的事,也找不到秦阳跟盗门有任何牵连的痕迹。

嬴帝自己也有考量的,就算是真的是盗门的人,跟大嬴不对付,看前朝也不顺眼,而偏偏现在大嬴更强,前朝更弱。

真想搞事的话,也总不应该一直帮着大嬴去对付前朝吧。

前朝的老巢被剿灭,暴露出来的俩主事的全死了,陨落的法相大佬,都快一只手的数了,至于那些催生出来的水货道宫,忽略不计。

前朝损失的全部是核心,伤筋动骨,危及六腑的重伤。

而大嬴这边呢,严格说,损失的都不算是必不可少的,包括赵王在内,也可以算在这里,整体算是没伤筋动骨,毕竟本身底蕴足够强。

嬴帝不信归不信,可该排查还得去查。

于是乎,就有了卫兴朝这般难受的追查了。

外面谣言已经飞出天际,有关秦阳的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但凡什么事,秦阳只需要点头应是,来一句就是我干的就行了。

关于大帝姬的,也随之飘的不行,各种不靠谱的疯狂传言,说的跟真的似的,也传的火热。

尤其是大帝姬想要成为储君的这种话传开之后,大家第一反应震惊,批判之后,再瞎琢磨一下。

诶?好像是挺合适的,除了大帝姬是女儿身之外,其他地方,似乎真的比周王强多了。

提到了周王,谣言又开始扯到周王,开始还算是正常的揣测,可是没过两天,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周王其实是有前朝的皇族血脉,前朝这是在帮周王。

代国公的死,虚空真经传人的死,幻心面具的事,都是在成全周王。

然后呢,周王的老爹,嬴帝的亲孙子,其实是被绿了云云,各种阴谋论,轮番上演,可能是这种八卦颇有些喜闻乐见,短短几天,都有十几个版本了。

秦阳对这些是表示完全不知道的,这些传言可不是他传出去的,他是有道德底线的,说是散布谣言,可是散布出去的消息,有关自己的部分,都是真的。

有关嫁衣的部分,都是真的。

有关周王的部分,也都是真的。

一点假的都没有,都怪那些酒楼侠们,吹上头了,一个个现场瞎编,一句听说,就撇清了真假,大家爱听就行。

外面都成这样了,神朝都开始控评了,卫兴朝还跟便秘了一样,压根不能有什么激烈的动作。

他是真没法动手啊,嬴帝的态度摆在那呢。

谁让他把那位守陵人传人弄死了?

一个死无对证的口供,证人证物,其他的线索,统统都没,就跟那些御史的风闻奏事一样,这让嬴帝怎么信。

也就是他卫兴朝,嬴帝相信他说的不是假话,的确是有这份死无对证的口供。

换做别人,嬴帝说不定就会先把这位名为告密,实则不知什么居心的人弄死。

他是疑心重,但也分情况呢。

当年的臣田侯,明白着被册封,已经倒戈,神朝气运都有反应。

献国公和叶尚书,拿着前朝的帝玺,也是正儿八经的真货。

这才算是越了线,秦阳这个算什么?

所谓口供的话,除了卫兴朝之外,当时在场可能听到的人,全死了,事后动用了定天司的传承古镜,也完全无法回溯。

当时那个人为什么能在定天司大狱里动用力量?还是在多重镇压封印的情况下?

所谓的口供,本身就有太多疑点了,甭说嬴帝,就算是卫兴朝自己,都有觉得,很大可能是秦阳被人针对了。

悄悄这些天传的满天飞的谣言,还什么秦阳一千多年前搞出来了灭门惨案,类似的黑锅占了七成以上。

卫兴朝可是清楚的很,秦阳现在才一百多岁。

所以这还没开始追查到哪,正主都没被叫来问话呢,信这种鬼话的人,都已经没多少个了。

忽然之间,举世皆黑,太假了。

……

冰雪的世界,天地尽莹白。

前朝大帝的法身,行走在这片冰雪世界,喟然长叹。

“道门啊,真没想到,他竟然是道门传道人,着实可惜了。”

他是真的挺喜欢秦阳的,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拉拢的可能。

待他走进一片连绵的冰山之中,冰山的最深处,有一口数丈大的巨棺,悬在内部的空洞里,看其模样,跟之前秦阳在沙海荒漠时遇到的盗天棺没什么区别。

前朝大帝法身看着巨棺,靠在冰墙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过几天,蒙毅披风戴雪而来,他手持一块罗盘,念念有词,不断的调整着方向,沿着极北冰原与永夜之地接壤的地方,不断前行。

直到来到这片冰雪化作的山脉。

他迈步进入山脉内部,看着罗盘上无数方格变化,心中也不断的做出推演,一路直奔冰山最深处的地方,找到了这里的盗天棺。

蒙毅没急着动手,围着盗天棺转了好几圈,才拿出一卷三尺长数尺粗的卷轴,展出一卷足有十数丈长的墨箓,他将展开的墨箓,一圈一圈的包裹在到盗天棺之上。

等到首尾相连的时候,才退到这片空洞的入口出,手捏印诀,墨箓之上的符文和道纹,瞬间亮起,爆发出的威能,瞬间将盗天棺摧毁。

然而,盗天棺被摧毁的瞬间,蒙毅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冰墙里慢慢的凸出一个人形的冰雕,冰雕慢慢的化为前朝大帝法身。

“你终于来了。”

蒙毅轻轻一踏脚,身子瞬间消失在原地,前朝大帝法身轻笑一声,缓缓的迈着步子追了出去。

走出了冰山内部,外面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这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方残破的宫殿群,充斥着死寂的气息,天空之上,仿佛有无数的镜面,组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大碗,将这片宫殿群倒扣在里面。

蒙毅一步步踏出,脚下的咫尺天涯禁,一闪而逝,他冲进了一个镜面里,却又在转瞬从另外一个镜面里冲出来。

眨眼间,便进进出出了上百面镜面。

前朝大帝法身,不紧不慢的踏步而上,悬在半空中,看着蒙毅眨眼间便完成的穿梭,赞叹道。

“遁法限制极大,可是咫尺天涯禁却没什么限制,你能将此法发挥到这种地步,完全可以堪比上古的某些大能了,这个时代,在此道上,的确无人能与你匹敌。”

蒙毅一个闪身,也出现在半空中,他沉着脸道。

“当年大胤镇国公的无尽回廊,你这般用,只能用一次,也要用在我身上么?你确定你能留下我?”

“你倒是见多识广,镇国公留下的道宫和法相,如此用法的确只能用一次,就算是爆发了最强的威能,也的确留不下你,甚至都困不住你多久,哪怕本座亲自出手也一样。”前朝大帝法身笑了笑,没有辩解。

“本座的本尊已经陨落,大胤也无国土疆域,神朝之力荡然无存,如今本座只是一个法身,纵然强于你,也无法碾压你,到了生死关头,你可能还有最后的底牌。

本座只是想跟你谈谈,并没有跟你生死相搏的意思。”

“呵……”蒙毅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前面说的我都信,只是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话音落下,蒙毅便骤然穿过了前朝大帝法身的身体,可是对方留下的却只是一个幻影,包裹着天地的无数镜面里,其中一面上浮现出前朝大帝法身的身影。

“本座都说了,并非要跟你生死相搏,能亲自来这里等着你,已经是逼不得已了,至于生死相搏,你不配,而本座也不敢去赌你翻盘的可能。”

“同为大帝,你跟嬴帝差的真是太远了,如今连大帝的自称都不敢了么?”

“普天之下,如今只有嬴帝可以如此自称。”前朝大帝一脸平静的诉说着这个事实,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经没有如同嬴帝一样的资本,而且他只是一尊法身。

蒙毅嘲讽没用,他便不理会前朝大帝,自顾自的开始琢磨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既然对方没动手,那就只是想将他困在这里。

而前朝大帝在镜面之中,随着蒙毅的走动而走动。

“你不想知道,本座为何将你引到这里,将你困在这里么?”

蒙毅不理会他,拿着罗盘,开始寻找出路。

这无数镜面组成的倒扣大碗,是前朝镇国公的法相所化,当年这位镇国公,将自身法相修成了一面银镜,不但可以反弹对手的力量,而且最强的招式,便是化作无尽回廊。

无数的镜面相互映像,会在镜中映射出无穷无尽的世界,想要从这里冲出去,就要在无穷无尽之中找到唯一一条正确的路径。

再要么,就是以一力降十会的绝对力量,在一瞬间将整个无尽回廊敲碎。

数万年前,那位镇国公曾经以此神通,困住了尚未抵达巅峰的嬴帝本尊足足三天的时间,最后被嬴帝强行打碎一切冲了出来,那位镇国公也因此陨落。

之后留下了道宫和银镜,远没有巅峰时的威能,可是也非此刻的蒙毅能靠着绝对的力量强行打碎的。

如今的无尽回廊,无人能操控出那种无穷无尽的变化,只能靠着自行演化,如此便有了规律,有迹可循,蒙毅最擅长的便是这种事,他有信心能找到路径,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秦阳传道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倒是聪明,先一步自己捅了出去,自己掌控节奏,不让自己陷入被动,想来他已经计划好了,如何能洗脱掉这个嫌疑。

他是个太大的变数,他已经影响我们的计划太多次了,既然没办法收入麾下,便不能再留着他了,他必须要死。

就如同这一次,他又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原本的计策用不上了,思来想去,只能用你当做棋子,逼他就范了。”

一直没理会他,只是在无数镜面之中穿梭的蒙毅,脚步一顿,盯着前朝大帝,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