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南蛮之地这么久了,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的,一些必要的,不必要的情报,早就积攒了不知道多少。

秦阳很清楚一件事,很多东西,平日里看起来完全无用,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尤其是很多信息和情报,是顺风时占据优势,保持优势的东风,逆风时,则是翻盘的关键。

秦阳只是传递出去一个消息,过了一天时间,黑黎那边就传来一个消息,当初崔老祖在那里避难的时候,其中有一位无名无姓的黑黎老医者,对重伤的崔老祖颇有照顾,现在老人家寿元即将耗尽,而老人家意识已经不清楚了,说胡话的时候还以为要照顾病人呢……

所以,黑黎那边,给崔老祖传了个话,若是方便了,希望崔老祖去见老人家一面,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消息没有隐藏,是直接传到了黄泉魔宗。

而崔老祖知道了这个消息,以他的性情,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决定要去一趟,于情于理,都毫无问题。

崔老祖去,自然要带着秦阳一起去,给秦阳介绍一下,算是将自己的人脉,过渡给秦阳,起码先有个脸熟。

以崔老祖对待秦阳的疼爱,谁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于是,崔老祖就这么没什么遮掩的,带着秦阳离开了黄泉魔宗,直奔黑黎而去。

而秦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是不遮掩,就是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他们去黑黎。

正式登门,自然不能这么两手空空,两个肩膀架个头就去了,乘坐的飞舟要有,携带的礼物也要有,甚至宗主知道了这件事,还专门写了手书拜贴,代表黄泉魔宗对黑黎表示友好善意。

飞舟的速度不快,却胜在不用人费力,而且中途不用停歇,更重要的,乘坐着座驾前来,也是表示正式的礼节。

一路无话,赶到了距离黑黎只剩下半天的路程时,正值正午。

飞舟被崔老祖忽然迸发的气势,强行撑爆,怒火直冲天际,然而,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崔老祖的气势就随之慢慢收敛,之后亲自施展遁法,带着秦阳全速赶往黑黎。

若无人时刻关注着,没人会知道,再距离黑黎,只剩下半日路程的荒野里,发生了这种事。

仅仅半日之后,还是那座地宫里,黑衣人面对舆图而立,手中握着一枚玉简,里面详细记载了半日之前的事情,看完玉简内的内容,黑衣人闭目思忖片刻,随手将玉简捏成齑粉,口中喃喃自语。

“只顾着崔老魔,倒是忽略了这秦阳会如何想,没想到他为了不让崔老魔担忧,竟然自己硬撑着,瞒着崔老魔,以至于连我也以为计策失败了,若非此去黑黎送行,需要两日的时间,朝夕相处,难以隐藏了,他怕是会瞒到死啊……”

“不过也好,越是师徒情深,后面反而越好操作了……”

另一边,黑黎的大本营里。

那位不知姓名的老者,将手从秦阳身上拿开,一声长叹。

“没想到,真的是噬心蛊啊,纵然玄黎的看家本领,就是炼蛊驱蛊,可此蛊,在玄黎之中,也有许多年未曾见过了,破解之法,据说已经失传了,而且,替身神像,也未必能化解,以前从未有人这般尝试过。”

“前辈……”崔老祖在一旁忧心忡忡,听到这话,一颗心瞬间就吊到了嗓子眼。

“师尊,稍安勿躁,我说过,会有办法解决的,你放心,你也说过,这次什么都听我的。”秦阳安抚了一下崔老祖。

心里却也明白,老者说的挺对的。

黎族九支,虽说平日里都是各自经营自己的地盘,也未必有多频繁的联系,尤其是最神秘的黑黎、白黎、玄黎三支,别说对外有什么来往,他们之间的来往,可能上百年都不会有一次。

可他们之间,却绝对说得上是同气连枝,对外的时候绝对的一条心。

所以了,要说中了玄黎的噬心蛊,却有黑黎送的替身神像,这种事发生的概率,的确挺低的……

“师尊,我饿了。”

“你这……”崔老祖看的出来,秦阳是想支开他,有些话不想他听到,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崔老祖离开之后,老者才缓缓道。

“噬心蛊每日吞噬的气血,会越来越多,只要一次吞噬的气血,超过你气血的一半,你就会不可抑制的开始衰落,纵然崔老魔秘制的大补汤,也没用了,而到了那时,七日之内,噬心蛊一次吞噬的气血,必然会暴涨到足够一次将其吞噬干净的地步,此物恶毒之处,就在这里,无论是神海,还是道宫,只要完成种蛊,必死无疑。”

“晚辈知道,若不解决,算上各种手段,我最多能苟活三个月。”

“既然知道,你此刻还有心思,去挖出背后之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纵然替身神像未必有用,那我在死之前,也要拉着要害我的人陪葬,我不过一神海小修士,毁对方大计,拉对方陪葬,也没什么不值的,我此次前来,就是要告知前辈,有人将你们黎族也拉进去了,对方一计不成,必定会有后手,下一次,可未必会有这种反击的机会了,前辈可愿出力。”

“哈哈哈……”老者大笑三声,眼神也多了三分冷冽:“我黎族向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既然已经被人算计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多谢前辈。”秦阳起身揖手拜下。

“不必谢我,此时休戚相关,老夫没有看热闹的理由,不过老夫信你的话,白黎那里,老夫也可以说服,可玄黎闭门多年,连老夫都已经许久未见过玄黎的老鬼,她性情执拗古怪,老夫的面子,她未必会买,纵然信你的话,也未必会配合,按你所说,玄黎才是要全力配合的……”

“前辈,还请将玄黎话事的前辈请来,晚辈自会说服。”

“老夫说了,她未必会给老夫面子,请也未必能请来。”老者苦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前辈只需告知‘圣树’二字即可。”

“圣树?玄黎的圣树?”老者一惊,而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阳,点了点头:“好,老夫会告诉她,知道消息的人,三日之内必死,她明日必到。”

老者闭上双目,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片刻之后,老者睁开眼睛,神色有些古怪,起身来到吊脚楼的边缘。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前方虚空,骤然扭曲,化作一个漩涡,中心撕裂开来,露出后方漆黑的虚空。

一头数丈粗的三角头黑蛇,从里面钻出来,游走到吊脚楼的边缘,巨蛇张开嘴巴,其内一位一身黑袍,扎着麻花辫,眼神里满是阴冷的老妪,从蛇口之中走出来,踏足吊脚楼。

而那黑色的巨蟒,摇身一晃,身形缩小,化作一根蛇头杖,被老妪握在手中。

“禾孝,许久未见……”老者上前见礼。

老妪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的打量了一眼秦阳。

“你知道圣树的消息?”

“晚辈秦阳,见过前辈。”秦阳躬身行礼,而后点了点头:“晚辈的确知道。”

“禾孝,能坐下说话不?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快就主动来我这里坐坐……”老者指了指座位,自顾自的坐下:“来尝尝今年的新茶吧,怎么?莫不是以为我欠着你的,所有人都欠着你了?这位小哥可不欠老夫什么,他于黑黎有恩情,而老夫给他的令牌,他也未曾用过,所以,你别指望老夫能帮你什么……”

“仡楼老鬼,怎地一见面就听你聒噪个不停,若在玄黎,你这等货色,早就被割了舌头扔到虫坑了。”禾孝老妪顶了一句,却也跟着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黑黎老者,将之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现在,他中了噬心蛊,不知你们玄黎,可否能帮忙化解掉?还有,之后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有些事,不说开时,没人会觉得有问题,可说开了,稍稍一想就能想明白了。

禾孝老妪稍稍一想,就明白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不由分说的抓住秦阳一只手,稍稍一探,点了点头,对秦阳道。

“不错,的确是噬心蛊,解决之法,现在只有一个,可是老身却救不了你。”

“还请前辈赐教。”

“玄黎炼制噬心蛊的法门,就是要以自身气血与血肉饲养,只需要传承法门,自然是有机会,将噬心蛊催熟,斩断生机相融,将噬心蛊化为己用,可此等法门,在玄黎都是不传之秘,而且修行凶险极大,这些年再无人炼就噬心蛊,就是因为此法太过凶险,稍有不慎,身死道消。”

秦阳听了这话,就知道传给自己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是得了法门,也是九死一生,不然的话,不可能玄黎自己人都不炼了。

稍稍一琢磨老妪的话,心中一动,秦阳再次发问。

“前辈,现在只有一个,那意思是,以前还有别的办法了?”

“不错,以前炼制噬心蛊,并无太大凶险。”老妪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一丝笑容:“只要你的消息属实,我们找到了圣树,区区噬心蛊,想要解决,很容易。”

“噢,也对,难怪自从圣树消失之后没多久,你们噬心蛊的传承,就再也无人继承了……”老者点了点头,一脸恍然。

秦阳也是一脸呆滞……

瞬间就将一切都屡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

玄黎的噬心蛊,修行需要圣树之助,所以圣树消失,他们就没人炼了,强行炼就,九死一生……

化解噬心蛊,也需要圣树之助,所以,圣树不见了,化解之法也就失传了……

想要化解,就这么简单?

而那株怪模怪样的蛇树,对于玄黎竟然这么重要?

原来,绕了一圈,自己的小命,竟然一直都握在自己手里。

亏得自己还想以圣树,作为片酬,将玄黎拉到剧组里……

仅仅只是不知道这一点点关键的信息,就绕了这么大圈子。

若这次真在死于噬心蛊,岂不是六月飞雪,死的太冤枉了。

一想到这,秦阳鼻头发酸,差点哭出来。

“秦阳?你没事吧?”老者看秦阳眼睛泛红,忍不住问了句。

“我没事……”秦阳收敛心神,对禾孝一拱手:“可能是前辈表达的不够清楚,让前辈误解了什么,晚辈想说的是,圣树就在晚辈手里!”

“嗯?”禾孝的眼睛豁然睁开,目中幽深的神光,简直要将秦阳直接洞穿。

秦阳镇定自若,可是看的出来,这位老婆婆的脾气,说古怪都是好听的,这会可不能被唬住了,被唬住了,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禾孝。”仡楼沉声一喝,禾孝才收敛了目中神光,耷拉着眼皮,变成一个普通的老太婆。

“秦阳,圣树,怎么在你手里?”仡楼代为发问。

“晚辈继承了幽灵号,前辈应当是知道的吧。”

“恩。”

“晚辈继承幽灵号之后,曾经轻点过幽灵号的珍藏,也曾察看过航海志,那株蛇树,乃是前任幽灵船长,在死海的一座荒岛上找到的,当时岛上生灵绝迹,蛇树也陷入了沉眠,他们就挖走了蛇树,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记载,像是黎族某一支的圣树。

直到来了南蛮之地,晚辈意外跟黎族诸位相识,又结识了师尊之后,才在魔宗的典籍里,意外发现,那株蛇树,似乎就是玄黎圣树。”

秦阳说完,立刻调动真元,在身前幻化出一株蛇树的虚影,也就是之前见到的蛇树样子。

一条条毒蛇,挂在树枝上,与树融为一体,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极其恐怖,只是这些毒蛇,看起来都萎靡不振的样子……

当然,这个虚影,只有纯粹的蛇树,泡蛇树的毒液琉璃坛子,可没幻化出来……

“不错,的确是圣树。”禾孝心头一松,看了一眼秦阳,再看了一眼仡楼,才缓缓的道:“你想如何?”

“蛇树在幽灵号上,而今年的幽灵拍卖会在即,想要尽快拿到,唯有在那日才能回到幽灵号,而为了隐秘,也只有这样才行,圣树送回玄黎,以此为情面,再加上有共同的敌人,请玄黎配合,想来前辈不会拒绝吧。”

“不错,圣树之事,至关重要。”禾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可晚辈看的出来,前辈也不喜欢这种虚的,而晚辈,说心里话,也怕玄黎因为有共同敌人……唔,也不对,前辈未必会信我的话,那就是晚辈也怕前辈,仅仅只是因为归还圣树的情分,有些时候会配合的不好,会让幕后之人看出来破绽。”

秦阳斟酌了一下,继续道。

“所以,晚辈换个说法吧,此事权当是一次交易好了,我归还圣树,而玄黎要做的,仅仅只是在对付敌人的事上,不自行自事,全力配合我演好这出大戏就好,如此,既成交易,前辈放心,而我也放心了,至于化解噬心蛊的这点小事,就不用多言了。”

“秦阳,你又何必如此呢……”一旁的仡楼,叹了一声。

“我看这年轻人就不错,哪像你,总搞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禾孝冷笑一声,怼了仡楼一句,转而看向秦阳。

“化解噬心蛊,与你都成了一点小事,那老身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说的事,老身应下了,只要圣树回归,玄黎必定全力配合你。”

“好,一旬之后,恭候前辈大驾。”

禾孝起身,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到了吊脚楼边缘,蛇头杖重新化作一头黑色巨蟒的时候,禾孝脚步微微一顿,反手丢过来一个玉瓶。

“三日服用一颗,虽说无法化解噬心蛊,却也能让噬心蛊暂时沉眠,免去每日噬心之痛,最多拖一个月的时间,想来也足够了。”

丢下这句话,禾孝步入蛇吻之中,黑蛇游动着身躯,遁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仡楼与秦阳站在吊脚楼的边缘,望着前方,慢慢恢复正常的空间。

“你倒是聪明,懂得取舍,不过,你可知道,那株蛇树,对于玄黎的意义,是何其重大,你放弃了这份天大的人情,变成一桩交易……”仡楼语气有些复杂。

“前辈,情分这种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最靠得住的,对于有些人来说,一文不值,而我与禾孝前辈,素不相识,我凭什么认为人家能完全信任我,全力配合我,还不如变成一桩交易,可以放心完成现在的事情,想来,以禾孝前辈的性子,也乐得如此,不用多考虑许多。”

“不错,她的确是这个性子……”

秦阳笑了笑,心里很明白其中得失

与目前而言,得失毫无意义,若是不把这件事办好了,要这个天大的人情有什么用。

偏偏现在这件事,本身就容不得一点错误,若禾孝前辈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想法,认为他在以人情为要挟呢?

虽说到时候事,肯定还是一样的事,性质却有了点变化,万一中间出现点错误呢?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了内患,让她彻底安心。

再说,情分,本来就不是靠这样得来,有来有往,随着时间,一件事又一件事,一份心意又一份心意,慢慢积攒下来的,那才是靠得住的情义。

“前辈,白黎那边,还请前辈代为说服,还有,合纵连横这件事,晚辈身份不够,怕是……”

“你无需多管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乎,幽灵拍卖会开启之日,趁机不露痕迹的合纵连横,寻找可以合作之人,这件事,交给白黎的老鬼吧,他隐藏身份,参加你那个拍卖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去了没人会在意……”

秦阳神情有些古怪,不由的想到了那位绿叔叔……

这位还真是白黎的大佬啊。

那自己上次可是将他忽悠了一遍……

唔,也不能说是忽悠,只是引导到别的地方了而已。

“放心吧,那老鬼性情,最是温和,比禾孝这个怪脾气好相处太多了,至于其他,老夫代为出面即可。”仡楼哈哈一笑,还以为秦阳担心又遇到一个不怎么好相处的禾孝老婆婆……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

“何须客气,我黎族本来就牵扯其中,不用说谢字。”

……

在黑黎待了三天之后,秦阳与崔老祖一起,回到了黄泉魔宗。

中蛊之事,总要让人家彻底确认一下吧,不确认,后面来引崔老祖出去的人,怎么可能会露面。

回到魔宗的前一天,秦阳就停了药。

回去的第二天,鲁促仁前来拜访,秦阳没有露面,只是到了正午的时候,噬心蛊发作,秦阳压抑的哀嚎和嘶吼,从后院响起,崔老祖匆匆赶来,跟着来的鲁促仁,也亲眼看到了秦阳发作之时的恐怖样子。

于是,中蛊之事,也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待鲁促仁离开之后,秦阳服了药,恢复正常之后,心里自省。

刚才的戏,是不是演的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