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管平是不是不喜欢咱们这里啊?”

柿子树下,徐秋儿停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小声同堂姐道。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弯腰写字的阿木歪过脑袋听,他也觉得新来的姐姐好像不喜欢他们。

凝香看看蹲在屋檐下洗衣服的管平,想到堂妹好几次主动与她说话管平都反应冷淡,知道管平无意与自己的家人们演戏套近乎,就替她找借口道:“她一路逃荒过来,身边没有朋友,还要处处提防人,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可能习惯冷脸对人了吧,并非心中不喜。既然她不爱说话,咱们让她自己待着好了,她想亲近了,自然会主动来找咱们。”

徐秋儿缓缓点了下头,这话确实有道理,有的人被欺负久了,就不合群了。

再看管平,眼里露出了同情。

阿木似懂非懂,瞅瞅两个姐姐,决定听亲姐姐的话,不主动往管平跟前凑。

男娃不去,徐秋儿打定主意要尽快帮可怜的姑娘走出逃荒阴霾,所以管平洗好了她那身破旧的衣裳,徐秋儿就笑着朝她招手,“管姐姐,来这边坐吧,咱们一起说话。”

管平看着她,犹豫片刻,拿起洗衣服时坐的小板凳走了过去。

其实她更习惯躲在暗处盯着目标的一举一动,盯梢就好,出了写信或当面复命,不必与任何人说话,但世子命她装成凝香的丫鬟,还不许她惊动徐家众人,她不得不配合,做个寄居人下的逃荒姑娘。

管平不喜与人打交道,凝香也不希望家人与她走得太近,空付一片好心。但她与管平一样,为了不让家人怀疑,只能默许堂妹亲近她。

“管姐姐,你会绣花吗?”徐秋儿请管平在她旁边坐,笑着问道,杏眼明亮。

管平扫了眼两个姑娘身前的针线筐,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会缝补,不会绣花。”

在家的时候太小,没学过姑娘家该学的东西,进了裴景寒的别院接受暗卫训练,因为一开始就是当暗卫调.教,除了读书写字正常些,剩下的就是骑射武艺,与姑娘毫不沾边。会缝补,那是因为身上的衣服破了,有时候不得不自己缝。

徐秋儿越发同情她了,想了想,朝自家院子喊道:“大哥,我记得我还有一个绣绷,好像在柜子里放着,你帮我找找!快点的,我要教管姐姐绣花!”

管平皱眉,谢绝道:“不用了,我手笨……”

说到一半,那边屋里传来徐槐回应的声音。

徐秋儿笑着鼓励她,“管姐姐放心,绣花其实挺简单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坚持要教,管平目光掠过她落到了凝香脸上,暗示凝香帮她劝阻。

凝香看得出来管平不想学,可谁让管平是来监视她的?管平越不想做的,凝香就愿意看她不得不做,让她也尝尝被人强迫不得不违心做事的感觉。

学管平那样淡淡地收回视线,凝香低头,继续给弟弟做新鞋。那一瞬,小姑娘心情好极了,仿佛自己做了多么坏的事情报复了管平一样。

被人无视,管平明白凝香的心思,可对上徐秋儿灿烂真诚的笑容,她冷拒的话就堵在了嘴里。

徐秋儿对她恶言相向,她可以无动于衷,徐秋儿想要害她,她能够不眨眼睛地杀了徐秋儿,唯有徐秋儿对她好,是她最不想要的,也是她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

垂眸看地面,听到东院有人大步走了过来,管平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徐槐紧张了,怕惹人家姑娘不高兴,却忍不住总想往那边看。

“给。”揣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走到妹妹面前,徐槐将绣绷递过去,眼睛又往管平那边瞟。

管平与凝香都低着头,阿木还小,徐秋儿却立即发现了兄长的异样,红着脸,还偷偷摸摸看管平,与前几天来家里的李进宝有什么差别?

自己的哥哥竟然喜欢管平了?

早上才抱进来,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徐秋儿故意没接。

徐槐也没发现不对,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管平冷若冰霜的脸庞,明明有点怕,就是想看。

徐秋儿好整以暇地围观,想看看傻哥哥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

管平虽然低着头,却能感受到男人在看自己,忍了片刻见他还没打算走,她再次皱眉。

不怒而威。

徐槐嗖地回了神,慌忙地将绣绷塞到妹妹怀里,大步离去。

徐秋儿咬唇忍笑,猜到管平多半没瞧上自己的傻兄长,她识趣地装作不知,只将绣绷交给管平,专心教她做针线。

管平一开始态度敷衍,意识到她学得越慢徐秋儿话就越多,这才集中精神。或许本就有做针线的天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低头默默绣最简单的花样子。

凝香偷偷看她。

管平立即斜了她一眼。

她再冷,都是姑娘,凝香不怕她什么,歪过身子看看管平手里的绣绷,半是诚心半是幸灾乐祸地夸道:“你手真巧,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学做帕子了。”

“我看看!”听姐姐夸管平,阿木好奇地凑了过来,低头看,然后说了句大实话,“还没有阿桃姐姐绣的好看呢!”

凝香强忍着才没有变脸,淡笑道:“阿桃姐姐学了一年,管姐姐刚学还没一个时辰,不能比。”

阿木点了点头。

徐秋儿主动对并未好奇的管平解释自家与陆家的渊源。

管平熟悉村人的行事作风,有点交情就能攀上关系,故而没有多想。

“管姑娘想吃疙瘩汤吗?”日头渐渐升高,李氏要准备午饭了,担心管平吃不了硬东西,依然准备做点好消食的。

妇人站在灶房门口,一边剥蒜一边笑着望着他们这边,亲切寻常,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