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然见皇后和贵妃来了,上前请安道:“母后,这个女人蛇蝎心肠,竟将千千推入湖中!正巧一切被儿臣发现了,儿臣正命人杖责她。”

竟有人在宫里谋害公主、嘲讽郡主?这胆子也太大了!

楚凌寒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微微移向被人摁在地上的女子,见她正仰着头望着自己,心里忽然一跳。

怎么是秦落衣?

“民女并未将公主推入湖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阳光之下,秦落衣如玉的脸庞上,盈满倔强和不屈的神情。他的心思忽然一荡,软言出声:“太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是十二皇妹自己未站稳……”

楚轩然冷声打断:“本宫亲眼所见她的恶行。”

太子楚轩然和燕王楚凌寒是朝堂上的死敌。如今,燕王的风头一日盖过一日,甚至从边关战胜归来,不仅在民间名声显赫,在朝堂上也有着众多追随者。若不是之前闹出退婚的丑事被父皇冷落。他这个太子之位几乎岌岌可危。

今日,他要惩罚人,自然不能让燕王救了!

安柳倩立刻上前,快速地将她那些谎话重复了一遍,随后义正言辞道:“燕王,秦落衣谋害当朝公主,应当重罚!”

皇后微微垂首,瞧着秦落衣,见她容貌早已大变,性子不似原本的唯唯诺诺,想到自己妹妹受的委屈,蹙着眉淡淡道:“秦落衣行为不端、心肠狠毒,的确该罚。不过,御花园正举办着百花宴,在这里惩罚影响大家赏花的情绪。”

反正这罚是太子要罚的,若是不小心打死了,皇上和丞相怪罪下来,也有太子顶着。她到时候为秦落衣伸冤,证明楚轩然草菅人命,不辨是非,非治国之才,从而将楚轩然拉下太子之位。这太子之位必然落到了寒儿手里。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皇后冷冷道:“来人,将秦落衣拖下去,罚完后直接送回秦府,不必参加晚上的宫宴了。

安柳倩一听,喜上眉梢,秦落衣却是心中一紧。

楚千千故意栽赃陷害,一早便做了十足的准备。附近的侍卫恐怕早被这位公主大人买通,装作视而不见。千金小姐们自然不敢触了公主逆鳞,在百花宴时惹祸上身,所以各个沉默不语。而她谋害公主的场面又被太子所见,众人出证栽赃,证据确凿。

她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说服众人,恐怕难以脱身。更何况此刻来的人竟是慕容月,她和慕容氏早已结下梁子,此刻慕容月怎会不趁机多踩她几脚呢,说不准会故意下黑手。

心底倏然感到有些凉,即使是炎炎夏日,也依然止不住秦落衣心底由内而外透出的凉意。

明明那么多人亲眼目睹安柳倩的恶行,所有人皆颠倒是非黑白,将脏水泼给她。哪怕知道她是无辜的,都将她作为替罪羔羊论处,满足自己的私欲。

慕容月能爬上皇后之位,很多事自然一目了然。后妃们自然也对这种小把戏心知肚明,唯有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们对此事愤愤不平,投去秦落衣的目光满是鄙视和厌恶。

秦芷萱则暗中偷着笑:没想到安郡主的动作这么迅速!晚上的宴会还没开始,就给秦落衣扣上了谋害公主的大罪!

慕容月不耐地挥了挥手,命人将秦落衣拉下去,却听自己的儿子忽然幽幽插话:“母后,秦大小姐神情悲愤,似乎有话要说,不如听听看她想说什么。”

在秦府,秦落衣面对江湖骗子污蔑自己妖孽的绝境中,都能巧言善辩地反击,为何现在这么安静?不像她的性格……

想着想着,楚凌寒微微一呆,突然懊恼地蹙了蹙眉。他怎么下意识地就认为秦落衣是无辜的呢?明明这个该死的女人之前还让他丢了脸!

秦芷萱不敢置信地望着楚凌寒,笑意僵在了嘴角边。见他的目光一直幽幽地看着秦落衣,她心里忽然一慌,目光恶毒地绞杀着跪倒在地的秦落衣,手中的锦帕几乎被她撕碎。

凌寒竟然关心秦落衣?怎么可能?!

安柳倩眉头一皱,不明白燕王怎么对秦落衣出声维护,不是说最讨厌她了吗?!

秦落衣没想到楚凌寒会帮自己说话,愣了一下,狐疑地望向楚凌寒,想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却见他神色晦暗地紧盯着自己,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道:“安郡主话中的漏洞颇多。我若是嫉妒三妹穿着华丽,为何自己穿得如此简朴,为何不穿件更漂亮的?为何要当众教训自己的庶女,让自己名声下滑呢。我若是嫉妒三妹,早在出府前就可以在府中教训她,撕碎她的衣服,不让她参加百花宴。可见安郡主所说的,根本站不住脚。此为谎话。”

秦芷萱的丫鬟忽然开口道:“三小姐有件粉色锦裙。昨天,在遇见大小姐后就破的……”

秦芷萱脸色一白,连忙呵斥:“住口,大姐怎么会欺负三妹呢,一定是三妹自己弄破的。”

话语虽是维护秦落衣,却让众人间接地猜想秦婉儿的裙子是秦落衣弄破的,纷纷将目光望向了此刻狼狈不堪的秦婉儿。

秦婉儿头一低,轻轻道:“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大姐,然后摔了一跤,裙子就破了。不关大姐的事,裙子是我自己弄破的……”

她虽没有指责秦落衣,却意有所指是秦落衣故意绊倒自己,害她的漂亮裙子破了,间接佐证了秦落衣在秦府也曾经刁难她的事实。如今,瞧见秦婉儿如此狼狈,之后来的千金小姐们更是确信秦落衣在百花宴上刁难了秦婉儿。

此等胸襟狭窄的女子让众人鄙视。

“没想到秦落衣竟是品行如此低下之人。”

“据说她还是离公子的徒弟,离公子怎么会收她为徒啊!”

一提到离公子,某些离昕的追随者更是愤慨:“就是就是,一定是使了什么狐媚之术。长得如此好看,心肠竟这么歹毒!”她们完全忘了,曾经的秦落衣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丑女啊,怎么使狐媚之术……

“她不配参加百花宴!”

秦落衣眼神一暗,冷冷道:“三妹的裙子是她自己摔倒弄破的,不信你们可以问秦府的下人。”

秦落衣的话完全被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淹没了。安柳倩见机,立刻道:“皇后伯母,快惩罚这个恶毒的女人,还千千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她的脸色骤然变了,竟有个鸟屎落进了她嘴里。她惊恐地尖叫一声,连忙将鸟屎吐出。

众人被这道惊恐的惊叫声吓得不轻,整个万春亭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安柳倩忽然道:“本郡主还当是谁来了,原是相府的庶女啊。小小年纪,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是勾引谁啊!”

见众人狐疑地望来,安柳倩惨白着脸,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这时,另一道声音再度清楚的传来。

“有些人啊真是家教不严,竟把女儿教得嫡庶不分,目无规矩。听闻还让妾室管家,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万春亭的亭尖上立着一只漂亮的鹦鹉,橙色的脑袋,彩色的身子,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酷似安柳倩。

见众人望来,鹦鹉扑闪着五彩的翅膀飞到了安柳倩的头上,水灵灵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秦落衣,圆溜溜地转了一圈。

安柳倩只觉得脑袋一重,随后一阵臭气传来,脸瞬间变青,大怒道:“畜生,竟然在本郡主头上拉屎!”头顶的恶臭令她几欲作呕,心急之下,安柳倩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她眼眶里不停地冒着泪花,十足地狼狈不堪。

鹦鹉哪会让安柳倩抓住自己,小小的翅膀一扇,锋利的爪子在安柳倩貌美如花的脸蛋上抓了几道血淋淋的痕迹,甚至在她惊慌捂脸的瞬间,尖锐的小嘴不停地说着:“哎哟,这不是秦大小姐吗?我还以为你同以前一样,不来百花宴了呢。这次,秦大小姐要表演什么令人惊艳的才艺?蜜蜂狂舞?贱人——贱人——贱人——”

鹦鹉的话令安柳倩大惊失色,她捂着流血的脸,立刻反驳道:“这只畜生在胡说!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

说谎?!本神鸟才不说谎呢!

鹦鹉被她的话气到了,扯着嗓子尖锐地喊道:“看来秦大小姐承受能力不错啊,被燕王当众退了亲名声尽毁,身为弃妇竟然还如此乐观地参加百花宴。这才是令本郡主佩服的地方!”

“小小庶女竟然吐本郡主一身,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来人,给本郡主拖出去——”

鹦鹉惟妙惟肖的声音,将当时安柳倩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呈现了出来,活灵活现地展现了当时安柳倩嚣张跋扈的语气。

“你这个死畜生,来人——”

她话音未落,一团泥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脸上,满脸的污泥顺着她的脸颊淅淅沥沥地滚落了下来。安柳倩只觉得当头棒喝,整个人都吓傻了。

竟然有人偷袭安郡主?

众人惊疑地望去,只见草丛里忽然钻出了一个男子。男子一身藏青衣袍,如玉般精致的面容沾染着泥土,漂亮的发丝柔顺飘逸地垂下,沾着不少青翠的杂草和洁白的花瓣。他幽幽地趴在软软的草地上,鼓着包子脸,嘟着嘴,满不高兴道:“坏女人!不准你欺负彩彩!”

他喊了一声“彩彩”,那只在安郡主头上撒野的彩色鹦鹉瞬间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只不过它围着男子转了一圈后,却迟迟没有停下,似乎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装幼稚的主子。

慕容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僵了僵嘴角的笑容,和蔼地说:“玉珩,这位安郡主是你的堂妹,你不能那么没礼貌。”

楚玉珩不乐意了,语气幼稚地说:“这个丑八怪才不是我的堂妹呢!臭死了,而且又凶,一直欺负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瞬间,整个万春亭再度寂静了下来。如今的安柳倩满身污秽,披头散发,脸上还有着几道被鹦鹉抓出的血痕,身上散发的阵阵臭气。哪有之前高贵冷艳的形象,宛如一个捡垃圾的乞丐。不,甚至被京城有素质的乞丐都脏乱臭,令人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