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病房里静悄悄的,陆北承闭着眼睛躺在病房上,好似睡着了,又好似不想理会这世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尽管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可他那张如精心雕刻过的脸,依旧没有一丝血色,似一个晚期的白血病患者。

生怕惊扰了他,我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

走到床边,我停了下来。

看着床上的男人,我心里不知是何感想。

这个男人,我曾经爱过,也恨过,但此刻……

要说完全不爱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我打开床头柜底下的柜子,把温季云放在里面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也没有看,直接签了字。

签好字,我在床边坐下,等着他醒来。

不想看到他的脸,害怕自己会难过、会心痛、会气会恨,我转头看向窗外。

昨天夜里又下了雪,远处的山,白雪皑皑。

这个冬天,好长啊!

长到把这一辈子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

好希望冬去春来,这样的话,心也会跟着暖和起来。

在床边坐了许久,一直到夕阳西下,陆北承还没有醒。

他的睡眠一向很浅,今天怎么睡这么久?

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慌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应该没有事吧?

正要收回手,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裹住。

我一惊,急忙想要抽出来,被他握得更紧。纵使受了重伤,他力气依旧极大,我用力抽了抽,也没能抽出来。

“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陆北承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却深深如许,似一位青春懵懂而情窦初开的少年。

这样的他,很好。

只可惜,我错过了他的年少时光。

“陆先生,请放手。”我淡淡说道。

“安诺,就算你恨我,只要我一日不答应离婚,你依旧是我的妻子。”陆北承的手微微松了松,我立即抽了出来。

他撑着枕头,缓缓坐起身。

我紧紧捏住衣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扶他。

“夫人让我来,跟你商量一下离婚的事。”我从床头柜上拿过离婚协议书放他面前,“我已经签过字了,你看看吧,没什么意见就签字,剩下的手续我会办好。”

“是母亲让你来的?”

“我一直都想跟你离婚,你不是不知道,又怎么算得上是陆夫人让我来的。”

“母亲都劝不动我的事,你觉得你可以?”陆北承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双眸换回一如既往的深沉。

“之前你说,陆家的婚姻不能离,其实只是想要稳住我,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今你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是不愿离婚?”

“我说过,你害了我的一辈子,就得赔我一辈子。”

我颔首一笑:“其实真正原因,你我心知肚明。如果你说不出口,我可以帮你说。”

我抬眸看着他。

陆北承微微拧眉,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掀开被子,往前挪了挪,几乎要贴着他而坐。

“我开枪打你那天,你在我耳边说的话,是真的吗?”他的手白净又好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我轻轻握住,“你真的爱我?”

陆北承保持着他一贯的风轻云淡,静静地看着我,只是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带着一股要把人看穿的魔力。

我向来畏惧他这样的目光,更不敢与他对视,偏偏这一刻,我觉得很有意思。

久久不闻他说话,我微笑说道:“在那种情况下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吧!”我的手摁在被褥上,身体微微倾向前,“如果不是的话,你说那样的话是什么目的?”

我们的距离隔得很近,近到我们几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我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陆北承也看着我,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要回话,而是以一种听书人的姿态,等待着我的后文。

“不如我来猜猜好了。”我稍稍咬着一丁点儿下唇,故作沉思了片刻,“你想让我内疚?我开枪杀了一直深爱我的人,我会内疚,对吗?”

我的手,摸上他因睡觉而凌乱的碎发,悠悠笑道:“你觉得我会内疚?我告诉你,我不会!我恨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内疚?别说是我开枪杀的你,就算你是因我而死,我也不会有半分内疚。”

“这么恨我,不如再给我一枪?”陆北承淡淡开口。

“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一起死。”之前给他一枪,确实有些冲动。若不是唐沐清强行把事情压下来,我早就被送去了警察局。

持枪杀人,在国内可是重罪,百分之百的死刑。

“我不死,你就永远别想离婚。”

“陆先生,你真的爱上我了?”我抿了一下唇,“不应该啊,我觉得陆先生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

“你很得意?”

“比起陆先生现在的难堪,我确实要得意一些。”我拿起离婚协议书,放在她手上,“不过我劝陆先生还是签了吧!你的美人还等着你离婚的好消息呢!”

“我不签。”陆北承随手一丢,离婚协议书飞了出去,随后落在了地上。

我垂眸看了一眼,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得不到喜欢的玩具而耍性子的三岁小孩。

“签不签随你。”内心无比的平静,他的任何举动都已经激不起我的愤怒,“如果你非要闹上法庭,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你要跟我打官司?”陆北承轻笑一声,“只要我吩咐一声,你的案子谁敢接?”

“我的案子没有人会接,萧逸然的案子总会有人接吧?”我微微一笑,“我已经答应了他,只要他帮我离婚,我就嫁给他。”

陆北承脸色徒然阴沉,目光冷的可怕,如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

我站起身,走到另一边,把离婚协议书捡起来,再次递到他面前:“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你一定要上法庭,我奉陪到底。”

陆北承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用了力道,捏得我有些疼:“趁着我卧床不起,你和他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你觉得我们会做什么?”终于有情绪了,很好。

“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陆北承语气冰冷。

“我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人,谁对我好,我就跟谁。”我用力抽出手,“虽然我们还没有办离婚手续,但,我们的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你现在是我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