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累了、倦了、困了,再也没有眼泪了。

陆北承把我抱到床上,帮我擦脸、洗脚、换衣服,就像照顾一个植物人一般照顾着我。

看着他颇有耐心的做着一切,我心里泛起一丝欣慰。

还好,有他。

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客厅的血腥画面,我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漂亮的水晶灯。

陆北承哄了我好几次,我就是睡不着,最后他起床帮我温了一杯牛奶,我喝了之后,睡意逐渐袭来。

闭上眼睛,我感觉睡着了,又觉得是半梦半醒。

很多凌乱的碎片漂浮在眼前,我抬手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着。我伸手一抓,那碎片就烟消云散,可我一收回手,它们又拼凑在一起。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逐渐拼凑成一个很大的画面。刚开始画面很模糊,慢慢地越来越清晰。

可是,当我看到那些画面时,心跳一瞬间静止,整个人变得无比僵硬。

画面一直在切换,每一副画面都很血腥,萧逸然死了,唐沐轩死了,黄野死了,楚夏死了,我也……死了……

是陆北承,他抢里的子弹,穿透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睁开眼睛,倏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诺,怎么了?”陆北承把我揽进他怀里,用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擦着我额上的冷汗,“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我抬眸看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我从他怀里坐起身,看着他问:“警方有没有打电话来?奶奶手里的东西取出来了吗,是什么?”

“阿诺,你先别着急,听我说。”陆北承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脑袋,安抚着我的情绪,“我已经去过警局了,奶奶手里握着的,是一枚纽扣。警方断定纽扣可能是奶奶从凶手的衣服上扯下来的,现在正在调查纽扣的来源。奶奶的遗体已经被送到太平间,下午安排火化。”

“纽扣?是什么样子的纽扣,大的还是小的?那一定是凶手衣服上的纽扣。”

“不管是不是,现在我们就等警察的结果。”

“我要去看,我要亲自去看看。”我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一个没站稳往前一扑。

好在陆北承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我。

他很心疼,却又很无奈:“阿诺!”

我抓着他的手,用力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我没事,我去梳洗一下。”

到衣帽间拿了衣服,我走进浴室,洗了一把冷水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的就像一个鬼。

安诺,你要坚强!

坚强!

梳妆好,我和陆北承一起去了警察局。

刑警队长以为我是来要调查结果的,尴尬的赔笑,说他们正在努力调查,已经调取各个道路的监控,排查犯罪嫌疑人,让我稍微等一等。

我知道办案需要时间,所以并不打算催促他们,我只是想看一看奶奶手中紧握的纽扣。

刑警队长听闻我来的目的,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即让警员去把物证取过来。

那是一枚很小的黑色纽扣,静静地躺在物证袋里。

我伸手接过,觉得它如千斤重,躺在我手心,我快要托称不起。

这枚纽扣,奶奶死也要紧紧握在手中,它一定很重要。

奶奶临死前没有闭上眼睛,她死不瞑目。

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放不下?

是我吗?

还是不知去向的二叔?

我努力的想要理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却剪不断理还乱!

下午,奶奶的遗体被送去了火葬场。

火化的时候,我没有再哭,已经哭不出来了。

火化结束后,我抱着骨灰盒,回了乔家。

葬礼在乔家举办,所有大小事都由乔方国和陆北承打理。我没什么事,就戴着孝站在灵堂旁边,看着奶奶的遗照。

站累了就跪下烧纸,烧一会儿又站起来,如此反复。

一直到傍晚,来为奶奶送行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乔家的亲人和奶奶的娘家人,还有很多我熟悉的面孔,萧逸然,唐沐轩,唐沐清,钟可儿,黄野,楚夏……他们都来了。

他们很担心我,但此刻的我,不适合被安慰。越是安慰的话,我心里就越难过。

什么都不说最好。

再晚一点的时候,陆景德携着陆家人也过来了。

这一场葬礼,很热闹,却很悲伤。

夜里需要守灵,陆北承陪着我在灵堂前守了一夜。

奶奶下葬的早上,天下起了下雨。

细雨像雪花一样,飘飘洒洒的下着,不大,但一直不停。

奶奶下葬之后,我病了一场。

病的很严重,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逐渐好转。

我一直不愿去想奶奶的事,直到另一个噩梦的开始,我才知道——

陆北承,他真是煞费苦心。

早上九点多,接到乔方国的电话后,我让小莲把今天的报纸拿一份给我,小莲却唯唯诺诺的说,今天没有报纸。

我知道她只是奉命行事,也不想为难他,就换了衣服,离开了陆宅。

去公司的路上,我给萧逸然打了一个电话,问今天的新闻‘陆氏集团要收购乔氏集团’的事,是不是真的!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帮我度过难关。

他这样回答,已经足够说明事情的真假了。

一股热泪涌上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前方的路。

我用力咬了一下唇,微一仰头把眼泪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