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外间,宋楠和张永眼巴巴的看着李神医的脸,希望他能在诊断之后给出和之前不一样的答案,李神医面无表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抖了抖手腕道:“笔墨伺候。!.”

张永像个伺候师傅的小学徒,忙摆上笔墨纸张,将砚台中磨好的墨汁再亲自磨了几遭。李神医抓起笔来,略一思忖,在一方白纸上刷刷刷龙飞凤舞的写下药方来,将笔撂下后道:“照着此方抓药,每日三副,三碗煎熬成一碗,只喝汤汁,药渣倾倒。”

宋楠探头看去,纸上的药方不过是一味寻常的润肺药方,上边的药材也很寻常,什么龙胆花、川贝、秋梨、橘红、枇杷等物,这些在太医院太医们开出的药方之中也很常见,并无特异之处。

“神医,这药方能治好皇上么?”张永也看出了端倪,低声问道。

李神医咂嘴道:“自然不成,这是辅药,主药却非药物,而是几点需要遵守的起居要点。其一、皇上不能再近女色,须得养精蓄锐,弥补身子的亏空;其二、不得情绪起伏劳神费心;其三、饮食清淡起居有时,遵循早睡早起的习惯,不要打熬身子;其四、要锻炼身体强健体魄。这才是最主要的调养之方。”

张永拱手道:“多谢神医指点,我一定让皇上这么做;但多嘴一句,这么做了之后,皇上的病便可逐渐痊愈么?”

李神医嗤笑道:“痊愈?这只是延命之方罢了。坚持如此调养生息,便可延长病人的命,但病人病入膏肓,便是灵丹仙药也无法回天了。”

张永吓了一跳,闹了半天,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个结果,这李神医咬定了皇上的病难以回天,却和之前的诊断是一样的。

“神医,您能否告诉我等,若照着神医的指点去做,皇上还有多少时日?”这句话张永想问而不敢问,宋楠却是不管,直接便问出了口。

李神医思忖了片刻,伸出四个手指头晃了晃。

“四年么?”张永松了口气,四年不算短,这当中也许会寻到良方治好皇上的病,总之有时间去想办法应对,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四年?你想的美。”李神医冷笑道。

张永吓了的一个激灵,呆呆道:“难道是……四个月?”

李神医再次冷笑:“四个月恐怕也是太长了。”

宋楠也头皮发麻,身上一阵阵的发冷,连四个月都活不到,那还叫什么延命?

便听李神医道:“老夫说的是四十天,以皇上的身体状况,随时可能病情恶化,发生不测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若是加以调理休养,四十天内老夫担保他没有性命之忧;但要治好他的病,恕老夫医术不精,却是难以做到。老夫做不到的事情,当世医家恐怕也无人能做到了。”

张永和宋楠相对而视目瞪口呆,半晌后宋楠回过神来,命了锦衣卫送李神医出宫回家。告别之际不忘了叮嘱李神医此事切不可对他人言,否则将有杀身之祸。李神医只是脾气古怪,但他可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今日之事是决不能张扬的。既知皇上即将不治而亡的秘密,李神医心知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回到英国公府后立刻收拾物事顶着寒风刺骨白雪皑皑骑着青驴离开了京城去往南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但说宋楠和张永,送走李神医之后,两人瞠目相对半晌无语;张永白着脸在宋楠耳边道:“国公爷,这事儿可麻烦了,咱家本以为皇上的病情不至于这般危重,怎也可打熬个一两年,没想到这神医铁口直断,居然说皇上只有月余可活,这么怎生是好?”

宋楠皱眉踱步道:“李神医的话该不会是妄言,事已至此,咱们也是无能为力,目前要做的有两件,第一是遵照神医的叮嘱让皇上调养身子,或许能有转机,另一件便是要做好一切应对。我知道皇上病重之事很多人已经知晓了,他们也在暗中发力活动,一旦皇上驾崩,这些人便会立刻跳出来。张公公,你明白皇上若驾崩之后,谁会跟着倒霉,那便是我们这些皇上身边的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