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佳兮并没有试图离开现场,被拘留了一周,直到她见到形容憔悴的沈一瑜。

沈一瑜像是看什么垃圾一样厌恨地盯着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走吧,跟我去一趟医院,北北要见你。”

“他没死吗?”谭佳兮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瘦的形销骨立,皮肤更显苍白,“你不是说我不敢吗?”

“求你去见见他行吗,他刚刚被抢救成功,但是不接受治疗!”沈一瑜一字一句地说着,几乎要尖叫出来。

“原来求人也可以摆出这么高贵的嘴脸。”谭佳兮笑了笑。

沈一瑜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一样用力地攥着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她深吸了口气,然后低下了头:“求你跟我走一趟,谭小姐。”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谭佳兮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来。

“你!”沈一瑜终于忍不住,大步走过去揪住她的头发,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珠通红通红地,“谭佳兮,你有种,你根本不怕死!”

“把沈忘还给我。”谭佳兮没理会她,表情波澜不惊,毫不躲闪地迎上她的目光,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我是他妈妈,我养了他十三年,他不会跟你们走的。”

沈一瑜紧紧地抿着唇,忽而放声大笑出来:“沈忘,哈哈,沈忘?谭佳兮,亏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你连自己判死刑都不怕,却来跟我要沈忘。”

“他很乖,他不会不要我。”谭佳兮咬着唇,细眉微微拧着,像是在极力争辩着什么,“我打他骂他不管他,他都不会不要我的,一定是你们把他关起来了,你们不可以这样对他。”

沈一瑜的表情突然变得怜悯,她这一刻终于对谭佳兮开始理解,她的性格在长期的压迫下变得多疑狭隘极度自私,对于谁都不信任,唯独信任沈忘,沈忘甚至是这些年来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希望,但她又以沈忘为耻,最可悲的便是如此,她只能在自尊和依赖的天平上左右摇摆。这些年来,沈忘就像插在她身体里的一把刀子,硬生生地劈开嵌入,锈迹斑斑,跟血肉长在一起,格外疼痛,无法痊愈,但若是拔出去,她立刻就会失血而死。

“好,我们做个交换。你现在马上跟我去见沈延北,告诉他你已经原谅他了,让他好好配合治疗,然后我让你带沈忘走。”沈一瑜心里有了底,开始镇定下来,“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让你跟沈忘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从此我们再没什么关系,怎样?”

谭佳兮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犹豫。

“谭佳兮,我们沈家欠了你的,已经还清了,你以为你仗着什么?你不过是仗着北北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沈一瑜冷哼着说。

“好。”谭佳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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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北口干舌燥地躺在病床上,全身仿佛都像是缺乏水分的泥土一般,正在一点点地龟裂开来,他浑浑噩噩地,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梦里他似乎听到了谭佳兮那细细柔柔的声音,她在责备他,并且说她要走了,他开始心急火燎地,但整个身子都像是灌了铅一般,挪动都没办法动。

谭佳兮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脸出神。沈延北从来没有这样狼狈凄惨过,他原本就媲美欧洲人那般深邃的轮廓因为清瘦而更加突兀,眼窝已经微微陷下去,整个身体都像是缩水了一半,瘦得都能看清楚骨头,远不如她初见他时那般精壮健美。

沈延北似乎做了噩梦,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就对上了谭佳兮毫无焦距的目光,然后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

谭佳兮愣了一秒,然后回过神来:“你醒了。”

沈延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谭佳兮俯身过去,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了他。

“你有没有事?瘦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谭佳兮听到他这样问,眼眶倏地一热。

他满身绷带,插着一大堆管子,话都没力气说,居然还越俎代庖地关心她有没有事,谭佳兮越看越觉得显得格外滑稽。

“沈延北……我……”谭佳兮撇开眼睛不去看他。

沈延北看着她左右为难的表情,他又只能干看着,有些着急,挣扎着就想起身。

“你别乱动!”谭佳兮连忙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说着,“沈延北,我原谅你了,我不恨你了,我……希望你可以好起来。”

沈延北怔怔地凝视着她,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干净地笑出来,眼神舍不得离开她一秒。

“我……我在这儿守了你一天了,有些累,想去休息休息。”谭佳兮低着头没再看他,只听沈延北哑着嗓子轻轻“嗯”了一声。

谭佳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她的确是守了一夜,脸也没洗头也没梳便迅速地回到了沈一瑜给她安排的宾馆房间,兴冲冲地推开门:“沈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