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觉得眼眶发酸,使劲拿手背揉了揉,“...我出宫后,我会托师傅帮你争到去承乾宫的份额,你好好干。二十五岁出宫时,我在宫外等你,我帮你置好宅子和地,帮你置办好嫁妆,帮你找好夫婿...”

含钏语声哽咽。

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白爷爷与阿蝉,还有她终于救下的小秋儿。

出宫后,还能常见到白爷爷,可阿蝉却...无法再见...至少要等十年了。

一面宫墙,那头是完全未知的人生,这头是熟悉而又亲切的挚友姐妹。

阿蝉...陪伴了她好多好多年啊...

在内膳房,在秦王府,在姑苏城...

含钏一眨眼,眼泪便被薄薄的棉絮吸干净了。

阿蝉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行!到时候,你帮我找个家里有钱的,人俊不俊不打紧,得阔气!能一下子拿出两百三百两银票甩在我爹脸上,从此我跟我爹、我后娘就再无瓜葛了!”

含钏哭着哭着笑起来,“行!我一出去就在各大当铺、银号前蹲着,专门瞅着那种头戴瓜皮帽、身着绫罗衫的少爷...我见着了,我就把他拦下来,问他,你想不想娶个厨子呀?这厨子呀,长得貌美...身量高挑...还有一手烤鸭子的绝活...”

两个姑娘扯东扯西,扯北扯南,隔着窄窄的横栏,一边哭一边聊,聊着聊着又哭起来,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太阳高悬,这是含钏在内膳房的最后一日。

含钏一双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仁儿似的,忙忙碌碌地在膳房跑去跑来,含钏要出宫,膳房的羡多过于妒,酸溜溜的话说了听过便是,明儿个就出去了,谁还把这些无足轻重的话头放心上呀。

午歇回耳房,含钏翻了翻床板,总觉得哪儿不对。

看屋子里的陈设,总感觉像是被人动过。

含钏蹙眉问阿蝉,“...咱们桌上的小水壶,口儿是对着窗口放的吗?”

阿蝉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看屋子,再打开小木柜子瞅了瞅,没少啥东西,便耸了含钏两下,“疑神疑鬼的!快收拾吧!今儿个早晨四喜尽帮你跑上跑下,盖章子走流程,别到时候文书拿着了,你包袱裹儿还没收拾好!”

含钏想了想,将木匣子从坑里挖出来打开看了看,还好还好,里头的东西都还在。

含钏索性将金簪子揣进内兜里,免得生事儿。

晚膳过了,白爷爷吆喝着内膳房的人置办了一顿涮羊肉,给含钏饯行。

锅子是白爷爷亲自给调的,放了葱白、枸杞、红枣和盐。羊肉片儿是常师傅给刮的,切得薄薄的,粉嫩白皙,红白分明。

配上粉丝、萝卜、茼蒿、藕片十来样配菜。蘸料满满当当放了三四碗,香醇的芝麻酱、绿油油的韭菜花儿、浇了热油的芝麻油辣子,还有葱花儿、水芹菜、蒜泥...

吃辣的不吃辣的,吃重口的吃清淡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大家伙儿围坐在一块儿,配上热腾腾的蒸汽,个个吃得面色发红,端起茶水当酒来敬含钏。

含钏忍着没哭,吃过饭就自个儿留在内膳房收拾东西,把自个儿用过的趁手的刀、厚厚的砧板、刨菜的铁起子、洗刷蔬果的马鬃刷子一一清洗一遍,端了个小杌凳坐在灶前看火,脑子空空地看了一两个时辰,待天彻底暗了下来,含钏这才抹了把脸往出走。

这个时辰,掖庭里,人不多。

含钏刚拐过拐角,便被人猛的往里一拖,腰间抵了个冰凉凉的东西。

“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