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寒病骨支离,颊上潮红尚未退去,颧骨更是高高鼓起。

瞧着主子衣带渐宽,乌金如何舍得就此离开?他讷讷说道:“待主子大好一些,奴才再去可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奴才委实不放心。”

“不妨事”,苏暮寒轻轻一笑,示意他放心,再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将唇轻轻覆在乌金耳边,苏暮寒低低私语:“关内的确入不敷出,能否撑过这个冬天还在两可。一切断了粮草,可以想见这三万人是如此血腥的场面,那些战马便首当其冲要遭殃。与其等到那时,不如早做打算。”

苏暮寒要借着这几日出关跑马,将乌金与墨离永远送出靖唐关。打从年少就陪在他身边的战马,一同从皇城来到边城,又一同经历了黑山口雪崩的惨烈场面,他绝不忍心等到最后一刻,无助地送它上路。

从前曾听父亲讲过,昔年随着先帝打江山时,有一次他所率领的部队被敌人包围。那时粮草殆尽,初时士兵们啃着草根树皮,后来不得以便只能杀死朝夕相处的战马续命,幸好等来了援军。

苏睿那时曾说,他一直记得那些战马临死时流着眼泪却又异常安静的场景。生与死的离别,并不是纯粹在人与人之间才有。

面对苏暮寒的描述,乌金听得触目惊心,他嘴唇哆嗦着,连话也说不成缕:“果…果真如此,主子…主子何不与咱们一起走?”

“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容身之所?”苏暮寒自嘲地一笑,将荷包往乌金怀里一扔:“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愚忠,帮我把踏雪养好,便是你对我的报答。”

乌金咬着牙不做声,眼泪却扑簌扑簌落了下来,肩膀一阵耸动。

苏暮寒重重一掌拍上他的肩膀:“跟了我多时,莫做这等小家子模样。你主子我心有七窍,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怕到时候无法护你们周全。你带着墨离寻个安全地方落脚,到省得我缚手缚脚。”

乌金含泪应承,依依不舍地望着苏暮寒道:“少爷,我就在边城附近安身,你可一定要来寻我们。”

苏暮寒轻轻笑道:“你放心,我绝不食言。”

天光大亮,苏暮寒没什么胃口。他就着一碟酱菜,只用了一碗乌金煨在炉上的小米粥,便搁下了筷子,命乌金将墨离牵出。

自己跟苏光复打了声招呼,只说是关中憋闷,要在附近走一走。苏光复无言劝阻,只得压着心间的担忧殷切说道:“你如今尚未痊愈,莫要跑得太远,便带着乌金在关外那片小树林里转转也好。”

“暮寒晓得,我与乌金便去林中转转,午膳前赶回关中,先生不必担忧”,苏暮寒与苏光复说话,今日难得平心静气,嘴角还含着丝清浅的笑意。

苏光复心间一暖,替苏暮寒整了整他的披风,瞅着眼前年轻人有些憔悴的面容,悲伤、无助,掺杂着万千情绪如潮水一般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