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医馆开业的当日,罗蒹葭摒弃了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的热闹场面,特意在门口做了一盏小小的灯箱,夜间点起蜡烛,老远也能瞧见医馆的大字。

面对慕容薇、夏兰馨等人的疑惑,她解释道:“寻常病症,尚可拖得一时半刻,若是妇人难产,却要争那一息半息的时间。我夜里燃起灯箱,原是要给来求医的人指个方向,也是给那等着救命的人燃起一份希望。”

妇人生产,便是过一遭鬼门关,夏兰馨双手交叠在小腹之上,轻轻吐了吐舌头。想着与云扬那几日红烛花灯之下的缠绵,她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不经意间便染了片片红霞,又添了丝丝隐忧。

罗蒹葭瞧得好笑,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中指与无名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末了又将她轻轻一甩:“原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天不怕地不怕的禧英郡主这样子便露了怯?放心,你底子好得很,如今也还不到时候担心。”

便是暗示夏兰馨并未怀有身孕,因守着慕容薇等云英未嫁之人,不想说得直白。夏兰馨半是放心却又半是遗憾,想着陈芝华脸上那层将要为人母者的幸福光晕,一时又有些期待。

又坐了片刻,徐、孟二妃得了楚皇后首肯,也悄然出宫微服莅临,小小的罗氏医馆之内一时间竟然显贵云集,比罗讷言的罗氏药铺开业当日更添了光彩。

罗讷言本想留在妹妹这里替她照应,瞅着来得这几位客人,自己委实插不进嘴去,便自告奋勇留在前头照看店面,由着罗蒹葭陪众人在后头说话。

直待午时渐近,医馆外头还未有一个人前来光临,罗蒹葭也不急躁,请哥哥先回罗氏药铺,又张罗着从前买下的几名丫鬟替自己打个下手,亲自下厨做了桌席面,吩咐将宴席开在小花园璎桃树下的凉亭里。

绿意森然,洗却盛夏的暑气。那亭子四周挂着烟水蓝的绡纱,又临着一汪碧水,花香阵阵格外沁人心脾。

罗蒹葭的手艺精巧,六凉八热两盘点心,不多时便摆了满桌,生怕众人替自己担忧,罗蒹葭先取了春日自酿的青杏酒替众人斟满,含笑举起杯来。

她盈然说道:“自来女子显少有人抛头露面,我这医馆能得到众人认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只管安之若素,等着有缘人上门,你们不必为我忧心。”

璎桃树偎红滴翠,正是熟得十分透,果实盈亮发紫。罗蒹葭命人摘了一盘子新鲜的樱桃,洗得亮晶晶端上桌上,安然对着众人说笑。

能有这番气度从容,到更像是能做大事的人。此间徐贤妃年纪最大,她先端起酒杯诚心相贺:“蒹葭,你能如此想,可见是荣辱不惊,心性十分刚强。如今虽然惨淡,来日未必不是桃李芬芳。你这一片菩萨心肠,便值得我们众人齐齐贺你一杯。”

徐贤妃的话正是大家心中所想,众人齐齐应和,手上雪白的钧瓷折枝莲花盅碰在一起。那莲花香远益清,恰如罗蒹葭此人,虽曾身陷淤泥却不被它所染。

最初的几日,罗氏医馆前头门可罗雀。罗蒹葭每日忙着制药调香,颇有些自娱自乐的意味。她本不指望医馆敛财,如今耐得这份冷清,竟能安下心来仔细研究母亲素日所留的香方,对眼前的生活十分满意。

罗讷言如今声名满皇都,待众人渐渐认出那牌匾竟是御笔亲提,这医馆的主人又是罗氏药铺那位罗大夫的妹妹,素日千里寻亲的人物,口碑便渐渐传来,陆续有妇人寻上门来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