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伴了自己多年的爱犬骤然离去,钱瑰颤颤伸出手,不舍地抚过它的耳朵、它的眉毛,还有它小小的爪子,反而露出释然的笑容。

她将头最后一次偎在踏雪长长的绒毛上,低低说道:“踏雪,你走在我的前头真好,省得我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心。你且等我一等,过不了多久,咱们依旧会在黄泉相见。咱们一同在那里等着父母双亲,还有我的兄长嫂嫂。”

若踏雪活着,也许会冲钱瑰点头,而今它安静地躺着,一如它活着的时候,那样安静而又温顺,如同进入酣然的梦乡。

只是,它再也不可能蹒跚到主人脚下,再不能如从前一样偎在她的身边。

钱瑰不晓得抱着踏雪过了多久,直待窗外露出第一缕曙光,缓缓映上她酸涩的眉眼,她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黯然抬起头来。

后院里有一小片碧茵如织的青草地,素日里踏雪极愿在这里休憩。钱瑰不要那俩丫头的帮忙,只命她们寻了把铁楸,费力地替踏雪挖着墓地。

半米见方的土坑,费去钱瑰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果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她抚摸着掌心热辣辣的血泡,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

土坑里有踏雪素日用的碗碟毡毯,还有钱瑰特意放上的肉脯与清水。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才将踏雪小小的身躯放进去,一抔一抔往它身上盖着黄土。

黄土渐渐覆盖了踏雪洁白的身躯,泪水模糊了钱瑰的视线,她忍了多时的泪终于涔涔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新翻的土地上,与踏雪恍若融为一体。

乡下人厚道,那两个小丫头虽然从昨日便担惊受怕,却没有弃主而去。一个瑟缩着陪在一旁,另一个去预备早饭,到惹得钱瑰高看一眼。

钱瑰就着泡菜简单用了一碗米粥,便搁下了碗,吩咐两个小丫头进来说话。

事到如今,不必累及无辜,钱瑰无意将她们留在身边。从前守着碧梧与青衣两人的说辞,不过是叫她们去得安心。

阖身上望去,统共还余了三两件首饰。钱瑰拔下头上珠钗、几枚蓝宝嵌金的发佃,还有耳上一对蜜蜡嵌金的耳坠,连同她们的卖身契一起,分别搁到那两个小丫头手里,和蔼地与她们说道:“去吧,我这里已然用不到你们。”

两个小丫头兀自犹豫,钱瑰认真说道:“那些人是我从前结下的旧怨,与你们不相干。你们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莫叫我身上再多担罪过。”

见钱瑰其意甚坚,两个小丫头对望一眼,喜笑开怀。她们向钱瑰磕了个头,便急匆匆收拾了行李,悄然离开了这处宅院。

人去屋空,唯一陪伴钱瑰的,便只有埋在树下的踏雪。

钱瑰铺下毡毯,依旧坐在昨日的位置,将大门敞开,等着那群人再次登门。

未时许,那几个千禧教的人果然准时来到。瞧着唯有钱唯一人坐在树下,先是惊疑不定地往院内一望,然后目光便锁定在钱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