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边城片片雪花大如轮,洒满了楚朝晖的全身。面对苏暮寒的嘶吼,她满面悲恸,哀哀说道:“你皇祖父与皇祖母从小疼你如珍宝,你姨父姨母将你视若亲子,一家子骨肉至亲,何曾有半分对不起你?”

苏暮寒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讽刺地说道:“母亲,难道你向姨母低头的时候,心里没有半分委屈?一样是楚家的女婿,凭什么要我的父亲向他俯首称臣?一样是楚家的外孙,凭什么我见到那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要行叩拜大礼?什么叫疼如珍宝,什么叫视若亲子,母亲何须自欺欺人。”

第一次听到儿子这样大吼着说出自己的心声,楚朝晖才晓得这些年的积怨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她哀伤地摇头:“暮寒,你是魔怔了么?”

见楚朝晖依然苦口婆心,想要劝得自己回头,苏暮寒将手猛得一摆,大喝一声:“够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苏暮寒翻身下马,不顾天寒地冻,跪在雪地间冲楚朝晖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轻蔑地抬起眸来:“这是儿子最后一次给母亲行礼,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一拍两散,各凭本事。”

一跃身,苏暮寒轻盈的身形在雪雾中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墨离背上。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宝剑也同时挥动,那件承载着他许多回忆的四合海浪纹大氅从身上翩然滑过,衣襟的一角如蝴蝶的羽翼纷飞,缓缓飘落在雪地里。

苏暮寒横剑立马,冷冷说道:“对面军中,曾有不少往日兄弟,今日咱们割袍断义,再见面时大家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眼见苏暮寒话说得决绝,楚朝晖心间哀痛难当。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向苏暮寒,怒喝道:“逆子,事到如今依然不知悔改么?”

苏暮寒再不答话,将宝剑一挥,命黄捷传令下去,速往黑山口撤退。

如此对答之间,两边的士兵都听得清楚明白,若今日有谁随着苏暮寒离开,便是叛国的大罪。士兵们都有亲人在国内安身,哪里愿意行这不义之事?

黄捷领着的五千人马里头,已然有人开始哗变。他们悄悄挪动着脚步,想要回到李之方的阵营。

有两个士兵心情迫切,紧跑了两步想要离去,被黄捷的亲信手起刀落,砍杀在皑皑白雪之上。

瞧着自家将领如此凶残,本就不情不愿的五千人顿时一阵哗然。武力的镇压抵不住士兵们离去的脚步,片刻间又有几十人越众而出,往李之方的军队这边跑来。黄捷面上无光,他将大手一挥,想要吩咐就地射杀。

苏光复早对这五千人马没了信心,他黯然摇头,摆手制止道:“肯随着我们留下的人,自然个个都要忠肝义胆。那些游移不定之人,就由他们去吧。”

黑山口雪浪滚滚,两旁的路面冻得似水晶般透明,苏光复只感到彻骨的寒冷。方才苏暮寒的恍惚与犹疑,点点滴滴都落在他的眼中。

比起这五千乌合之众,他最迫切的还是要安抚苏暮寒那颗已然起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