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阙琴音如高山流水,又似空谷幽兰,不知不觉间便拨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直待琴音袅袅消散,众人余韵未尽,云持才淡然笑道:“是二兄云扬。”

慕容薇曾听夏兰馨提及这位白衣胜雪的男儿,并未见过真人。想来琴音如此,人品必然高洁贵重,大约有些魏晋之风。

杯中酒渐寒,云持命丫头重新烫过。上菜的间隙,大家各自避去后头更衣。

夏兰馨借故与云持同行,两人在洒盐飞絮一般的雪花中独语斜栏。

夏兰馨轻轻问道:“昔时阿薇生辰,你曾劝我说,幸福要靠自己追寻。也记得当日你曾说与那位未婚夫婿是真心期许,为何如今嫁期在即,却又如此不快?”

雪越下越大,云持伸手出去,采撷外头飞舞的雪花,轻轻踟蹰间,依然是淡淡的笑容:“并不是因为要嫁的那个人不快乐,只是觉得山高水长,舍不得大家,也舍不得拈花湾。姐姐也晓得,子持往日足不出府,从未想过在家的最后一年能交到你们几位真心的朋友,因此愈加不舍。”

这几个人都是通过夏兰馨认识,矜贵如慕容薇也好、恬柔如温婉也罢,还有与她同样出身书香门第的陈芝华与沉默寡言的罗蒹葭,大家在一起,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

云持了然地明白,离开了这里,往后的日子便是如履薄冰,再不会有这样的兹意。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不会再有人能与自己成为闺中密友,彼此毫不设防。

眼望夏兰馨,她眼里流露出由衷的谢意:“兰姐姐,你不晓得过去的这一年我过得有多开心,多谢你。”

几片灵动的雪花飞舞,落在云持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像一翦闲云与溪月般恬淡。云持轻轻眨眼,那雪花似是翩然飞舞,又倏忽不间,只将笑意渲染在她精致无瑕的素颜之上。

夏兰馨有些爱怜地挽住她的臂膀,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无从开口。

云持回房换了件樱花粉的小袄,系着雪白的罗裙,腰间束了大红的丝绦,再重新回到席间,脸上已然多了些欢娱。

设在堂下的碳烤架子上,新鲜的孢子肉散发着浓浓的香气。丫头们快手快脚地拿银刀削成薄片,再洒上秘制的辛鲜佐料,呈到每个人面前。

云持拿银签叉起一片,向慕容薇等人顽皮一笑,双眸清澈如泓。她娇笑着开口道:“今日设的可是鸿门宴,在坐的诸位都要留下点儿墨宝,才能出得这门”。

陈芝华亦拿手中银签拨弄着孢子肉,选了片肥瘦适中的品尝鲜味,笑着接口道:“既有鸿门宴,为何瞧不见项庄舞剑,只有子持抚琴?”

想是佳期将近,陈芝华脸色光华流转,显得比往日娇丽。一开口也是妙语如珠,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云持以帕掩唇,姗然而笑,脆声说道:“可不就是拿抚琴当做舞剑,显得更为附庸风雅?在坐的诸位,可都不要吝啬。”

前日送去各人府上的帖子,都附赠了一张云持自绘的小像,那是自己留给这些知交好友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