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夏钰之遍寻不得,若不是被人所袭坠下山涯,也不会发现这个隐秘的洞口。他恍然而悟,这必是苏家人早已寻得的那处中空山腹,他们必然早将祖宗牌位搬到了这里。

夏钰之右臂软弱无力,面对几十名苏家私兵,他朗朗而笑,左手仗剑而立。

敌众我寡,眼见今日死期将至,夏钰之依然挺拔如松地立在那里,淡笑着望着苏暮寒:“我也从未想到要与你走到今天。你想要灭了西霞恢复大周,只是痴人说梦,便先敞着夏钰之的尸体过去。”

苏暮寒一边,有人发出嗤笑,正是苏暮然一身青衣劲装,越众而出:“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今日便是要留下你的尸体。暮寒,这便是狗皇帝的潜龙卫大将军么?今日正好杀了他祭旗。”

夏钰之的黑袍只余半幅衣袖,右侧衣衫已然被鲜血浸透。他笑得气吞山河,没有一丝恐惧:“亡国余孽,尽管来吧,夏钰之管教你有来无回。”

一把宝剑寒光如水,依然舞得密不透风。夏钰之雄姿英发,一连斩杀两个苏暮寒的手下,发出畅意的狂啸。

因身上失血过多,他脚步已然踉跄,眼看苏暮寒剑似流星,夏钰之躲避已然不及,左腿上被苏暮然狠狠砍了一刀,已然伤及骨头。

夏钰之小腿骨已折,自然立足不稳,单膝跪在地上,却又艰难地攀着一旁的岩石撑住身子。他借助手中宝剑之力,昂然站立起来。

“三哥,你这是何苦?只要你开口命令手下人撤兵,咱们依旧是好兄弟”,苏暮寒故做怜悯,似笑非笑地望着夏钰之鲜血淋淋的左腿。

苏暮然却早已不耐,厉声喊道:“与这等人毫无转圜余地,暮寒你不用白费口舌。咱们拼着一死,保你与光复先生杀出重围去往边城。纵然马裹尸还,他年祖宗灵前,个个都无愧自己的名声。”

夏钰之身上早被鲜血和汗水湿透,他的黑发不羁地飞扬在风中,露出轻蔑的笑容:“做你的春秋大梦,玉屏山如今围成铁桶一般,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苏暮寒和苏暮然的背后,是苏家老宅的数十名私兵们发出整齐的呐喊:“杀了他祭旗,祭旗。”

苏光复阴森森地立在人前,摆手制止众人的呐喊:“祭旗太过便宜,我的意思么,要留着他的命与狗皇帝谈点条件。”

潜龙卫的大将军、夏老太君的亲孙子、崇明帝未来的外甥女婿,夏钰之身份贵重,将他拿捏在掌心,就不怕崇明帝不低头。

若崇明帝舍得牺牲心爱的臣子,也必定要用夏钰之一条命换得浣碧双姝心存芥蒂,最好自此分道扬镳。

苏光复此时能想到的,夏钰之也想得十分清楚。他晓得自己纵然拼得一死,也万万不能落在苏家人手上,当做他们借此要挟的人质。

夏家没有苟且偷生之人,若是以自己为质,下头的官兵各个投鼠忌器,大好形势便会功亏一篑。更不消说自己颜面丢尽,日后无法堂堂正正立在天下人眼前。

眼望西霞大好河山,夏钰之死志已存。他慨然翘首姑苏皇城的方向,暗自在心里与亲人们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