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阳光明媚,隔绝了外头带着寒意的秋风,依然温暖如春。

摸着两个孙子温热的小手,只怕他们着凉,慕容泠一叠声地嘱咐柳氏,房里早笼炭盆,换上厚些的寝被,莫要冻着一双娇儿。

“皇后娘娘早早便赏了银丝霜炭,咱们府里再置办一些,一冬里尽够使用,你可别再短了自己的份例。”晓得儿媳的禀性,慕容泠不放心地嘱咐几句。

昔年远在淮州,银丝霜炭难得,柳氏总是不舍得多用,将好东西孝敬了公婆二人,她与陈焕善房里只拿些烟煤来凑。即不暖和,又被烟气熏染,身上还有股子淡淡的炭烧气。

因为夫妻同心,那些年在淮州固然清贫,到也甘之如饴。如今苦尽甘来,公公高居内阁次辅,却又换得她与丈夫两地分离。

可见事事不能两全,唯有知足才能长乐。

柳氏柔顺地应着,就着奴婢打来的水净了手,便从案上摆的一盘金灿灿的贡桔里挑了枚个头大的,剥开外皮,又细心挑去白丝,含笑递到慕容泠手上。

晟哥儿学着母亲的样子,也抓起几瓣核桃,往慕容泠嘴边递,逗得慕容泠阖不拢嘴。儿媳体贴,孙儿逗人,慕容泠吃着甜津津的桔子,总算露出了笑容。

瞧着婆母此时开心的微笑,柳氏不忍心叫她添堵,只拿着儿子的琐事与婆母凑趣,想要询问丈夫安危的那几句话终归说不出口。

风云叠起,连嫁在扬州的小姑都卷入这场争斗,听闻前些日子还累得与姑爷双双受伤。婆母虽然不提,那几日眼角总是红红,柳氏也是身为人母,如何不晓得那一份拳拳关爱之情。

丈夫与二弟两个人如今都是江阴地区的父母官,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一想到这些,柳氏便夜不能寐,一双杏仁美目里添了几许憔悴,眼下的乌青都被她用脂粉小心掩盖起来。

柳氏每日在菩萨像前上香,祈求这场风波快些结束。若是江阴地区太平了,她一定要求婆婆的恩典,带着一双娇儿去探望夫婿。

儿媳欲言又止,只体贴地陪着自己闲话,又带来一双小儿凑趣,颇有些彩衣娱亲的意味,慕容泠又怎会不晓得她的心意。

将箴哥儿交到乳母怀里,吩咐她带着一双小儿去里间休息,慕容泠招手唤了柳氏身边来坐。她握了柳氏的手,慈爱地说道:“到底是焕善亏欠了你,如今新官上任,不能陪在你和箴哥儿身边,却又惹你时常替他揪心。”

被慕容泠说中心事,柳氏眼眶一红,却极好地掩饰道:“是儿媳心不够宽,总是胡思乱想。想来陛下与父亲大人运筹帷幄,江阴又有柳老爷子一力支撑,功成自然指日可待。”

慕容泠拍着她的手背静静一笑,颇有些无可奈何:“我也是每日这般宽慰自己,除却在佛前多上一柱香,再不晓得如何帮上他们的忙。如今夏将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京,你父亲虽不说他去了哪里,我猜着大约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咱们莫扯他们的后腿,只管静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