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寒逼人,潮湿的夜风挟着门外的寒气扑面而来,只着了夹衣的流苏又惊又怒,激灵灵打个冷战,不悦地回过头来。

不大的小院灯火通明,几位宫人手里各提着灯笼,柔和的光晕与琼华辉映,浅浅洒上她房前的青砖。再瞧台阶上那位身着墨绿宫衣,发髻盘得一丝不苟的宫人,流苏吓得一声大叫,险些跌在地上。

白天明明已被杖毙,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立在自己前头。

生怕是疑心生暗鬼,流苏揉揉眼睛再仔细瞧,分明就是罗嬷嬷森然站在她的前头,后面还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宫人。

流苏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握在胸前,颤颤望着罗嬷嬷,磕磕绊绊地问道:“罗…罗嬷嬷,你…你不是已经被皇后娘娘杖毙了么?你究竟…是人是鬼?莫要在这里吓人。”

罗嬷嬷一口唾沫淬在她脸上,骂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不知死活的丫头,我灯下有影、衣裳有缝,立在你面前的自然是大活人一个。”

挥手吩咐身后众人拿帕子掩住流苏的口,罗嬷嬷命把流苏悄悄拖进璨薇宫小佛堂后头连着书斋的那三间抱厦里头,慕容薇要亲自审问。

流苏走得仓惶,方才本欲安歇,绣鞋是松松趿在脚上,如今推搡间脱落了一只,脚踩在青石板上即硬且凉,哪有人管她的冷暖。

罗嬷嬷从流苏背后看过去,鄙夷地望着这个从小在自己眼前长大的丫头,从前的聪明伶俐都换做如今包藏的祸心,只可惜了那幅锦山绣水的好皮囊。

今日本想给她一次机会,提醒她不要挪动食盒,她偏不放过害人的机会。终归机关算计,想要害人反害了自己。

随着罗嬷嬷来的全是慕容薇的心腹,这些日子被罗嬷嬷笼络在身边的自己人,红豆一脸平静走在罗嬷嬷旁边,给了流苏一个微笑的容颜。

流苏口不能言,却也晓得红豆素日的温顺听话原来都是演戏,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死死盯着红豆,露出怨毒的神情。

被粗使的宫人一路拖拽,流苏踉踉跄跄走在泥金方砖甬道上,被几粒细小的石子膈得脚底生疼。

璨薇宫后殿那三间安静的抱厦内,素日少有人来,今日慕容薇却严阵以待。

这里连着宫中的秘道,是前世麻衣婆婆的藏身之所,慕容薇早在此处设了地牢。打从一开始便对流苏存了斩除之心,慕容薇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只是因为挖不出宫中的内应,更怕断了流苏与宫外的联络。

慕容薇记忆犹新的便是前世里苏暮寒与十万大军在边城销声匿迹,母后一夜白头,她在皇城里苦等消息,日夜为苏暮寒焚香祷告。

那个时候流苏表面上对自己嘘寒问暖,暗地里却依旧与苏暮寒保持着联系,时常将宫内消息传递过去,成为苏暮寒攻打皇城的内应。

那一场梦魇虽早已过去多时,却依然是根梗在慕容薇心头的刺,每每想起,便是血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