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边那一抹绯色渐渐发亮,由浅粉转成鲜红,与流火般的云霞交叠缠绕、舞动如纱。一缕早晨的阳光均匀地洒落下来,映着郭尚宫一潭深不见底的双眸。

青柠色的衣袖底下,郭尚宫温软如玉的手并不抽回,而是重重压在流苏腕上,将那细白若瓷的皓腕勒出一道血线。

她的笑容依旧浅浅淡淡:“不过一只荷包,姑娘过谦了。如今虽然是奴婢,早晚有出头的一日。主子难道没跟姑娘说过,这两日便会有人与姑娘联系?”

被郭尚宫压住的手腕一阵战栗,那话又字字来得诡异,流苏眉头深深皱起,忍着腕上的疼痛,偏故做天真无邪状地接话:“郭尚宫赶紧松手,你这话越发奇怪。什么主子奴才的,到似是打什么哑迷。”

因隔得太近,流苏柔软的发丝被郭尚宫吐气如兰,轻轻吹起:“流苏姑娘果然是心细之人,本尚宫奉命与姑娘接近,还要告诉姑娘,那金桂树下的树洞不能再用。这么说,姑娘听明白了么?”

金桂树下的树洞,是自己与苏暮寒之间最隐秘的联系,流苏惊讶地瞪大了一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郭尚宫依旧如水沉静的面容。

苏暮寒曾告诉自己,他在宫内埋有暗线,这几日便会与她联系。流苏以为不过是些打杂的宫人,并不放在心上,谁晓得这掌着六部二十四司的总管尚宫,竟早为苏暮寒所用,要恭恭敬敬称他一声主子。

或许苏暮寒许下的诺言并非全然不能兑现,一想到曾经听他描绘过的后半生时光,一抹奇异的感觉自流苏心肺间升起,缓缓流遍全身每一个角落,这一刻带来的希望如此强烈,流苏感到五脏六腑说不出的妥帖。

有些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在这一瞬间蠢蠢欲动,如天上红日一般穿透重重晨雾,喷薄而出。流苏脑中轰然回响的唯有方才郭尚宫那一句:“如今虽是奴婢,早晚有出头的一日。”

荷包如烫手的山芋,又如灿烂的前景,被郭尚宫再次推到自己手中。

流苏不如郭尚宫脸上云淡风轻,她抓着荷包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脊背因为紧张而挺得笔直。

郭尚宫衣袖一抚,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细细的耳语如晨风一般飘渺:“荷包里有新的传递方法,姑娘好自为之。若有紧急情况,也可以去尚宫局寻我。只是你近日走寿康宫的次数委实太多了一些,白嬷嬷她老人家很不愿意。”

时常借着寻白嬷嬷讨教制香的手艺,流苏频繁穿梭在璨薇宫与寿康宫之间,伺机将她想与苏暮寒说的话搁在金桂树底。

郭尚宫方才的话,似是警告,又似是转达苏暮寒的不喜。更似是含着另一层深意,这处地方已然落入潜龙卫的眼底。

无论哪一层,都足够让流苏夜不能寐。她轻薄的夹衣早被汗水浸透,背上是一阵阵刺骨的凉意。流苏激灵灵打个寒颤,命旁边的小宫女替自己将披风拿来。

郭尚宫何时离去,流苏竟没有发觉,因为攥得太紧,那只嵌着青金与绿松石的荷包膈得她手疼。片刻的惶然后,流苏才想着应该将它装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