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罗蒹葭亦是如此,因这亭主的封号是太后所赐,反而处处束手束脚。远不如初次入宫时,心内无欲无求,闲云野鹤一般来得自由。

徐昭仪留心看去,罗蒹葭这顿饭吃得小心翼翼。

若是旁人未动过筷子,她绝不先夹。很多时候,除去含笑而坐,便只是挑几片她面前那碟西芹腰果里的木耳。

搁在面前的薄荷茶,罗蒹葭亦是偷眼瞧着慕容薇喝过,才肯端起自己的杯子,生怕一不小心有个行差踏错。

对当日慕容薇提醒自己将菜单改过,换些家常的东西,徐昭仪深以为然。

有徐昭仪刻意活络着气氛,不时命人替罗蒹葭斟酒布菜,外加夏兰馨妙语如珠,间或慕容薇偶尔玩笑。几个人对着外头如瀑的花团锦簇,还有楼内轻柔的笙歌筝曲,这餐饭到也吃得尽兴。

酒过了三旬,徐昭仪含笑离坐,向众人欠身:“我暂且失陪,还有道雪月桃花与新鲜的雪蛤汤,奉于各位献丑。”

罗蒹葭闻言,面色一片绯红,与身上衣衫两相辉映,连连称作不敢:“已然太过叨扰,怎敢劳动昭仪娘娘亲自下厨?”

慕容薇浅笑着牵她的衣襟,一张脸上全是笑妍如花:“你只管坐着,瞧徐昭仪有什么压轴的手艺。今日我与兰姐姐都是陪衬,单为请你这正头的香主,千万别与她客气。”

徐昭仪听慕容薇话说得随意,到是自家人的口气,越发与有荣焉,向罗蒹葭笑道:“正是,若单为她姐妹二人,我只怕是要躲懒。”

就着几句玩笑,罗蒹葭一直紧张的心情略有放松。瞧着不多时徐昭仪去而复返,后头跟着几位上菜的宫婢。

红白相间的雪月桃花盛在黄地金边缠枝花卉碟里,点缀着几片切成桃叶状的青瓜,老远便闻得到酸酸甜甜的香气。

徐昭仪选了最新鲜的虾子。将蛋清打到透明,推成一座拱形的雪白小山,似天际浩渺的弦月。那红艳艳的虾子中分,滚了红艳艳饱满丰厚的酱汁,便似是朵朵嫣红的桃花,开在绚丽的三月天。

除去传统的番茄酱汁,徐昭仪还别出心裁,加了些甜酒酿调味。嗅着扑鼻的香气,罗蒹葭果然眼睛一亮。

连带今日,罗蒹葭一共吃过三回雪月桃花。

昔年家中行医,虽然无有余粮,却有父母天伦。

及笄那一日,父亲与兄长从门前不远的小河里捉了些小虾,母亲巧用心思,拿家中仅有的三枚鸡蛋,还有一小撮白糖,亲手下厨,做了这道菜式。

那是她记忆犹新的成人礼,也是与父母共渡的最后一个生辰。那之后不久,她与小姐妹们踏青,山下被人冲散,最后被拍花贼掳走。

一道简单的菜式原来有那么好听的名字,昔年不知,只晓得母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自己的生辰费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