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寒手上托着一只紫檀木填漆雕花匣子,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额上虽挂了几滴晶莹的汗珠,依旧不改旧日的柔和俊朗。

方才在外头多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心知是慕容薇给自己的下马威。他熟知慕容薇的脾气秉性,受了这样的怠慢不怒反喜,本是忐忑的心更放下了三分。

就着流苏拧上的帕子,苏暮寒从容拭净了额上的汗水,将月白锦袍的下摆一撩,便坐在慕容薇下首第一张玫瑰椅上。

那份随意里透出的倜傥,宛如外头碎金般的光芒,叫流苏痴痴瞧得心动。

不舍得就此离去,瞅着罗嬷嬷如老僧入定一般立在慕容薇身后纹丝不动,流苏也倒退几步,立在了罗嬷嬷旁边。到似是婢子殷勤,随时等候主子传唤。

珠帘清脆的叮当声里,香雪将碧如翡翠的绿豆汤端了上来,一盏呈与慕容薇,一盏轻轻搁在苏暮寒面前的案几上。

“刚用完午膳,谁要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慕容薇将盛着绿豆汤的水晶盏一推,露出十足的不耐烦。

苏暮寒走出了一身汗,正需要冰镇的绿豆汤解暑。慕容薇气哼哼的话语并未影响他华美清贵的笑颜,只如往日一般,宠溺而又宽容的望了她一眼。

含笑端过水晶盏,苏暮寒优雅地饮完,温醇而迟缓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随了母亲入宫向皇祖母请安,更是提前贺阿薇的芳辰。”

生辰礼便盛在那只紫檀木雕花匣子里,苏暮寒打开盖子,再将上头蒙着的大红彰绒揭起,露出里面一块上好的水胆玛瑙。

朱红色的玛瑙足有碗口大小,就着中间那枚流动的水胆,被匠人精心雕刻成双凤朝阳的形态,透出温润的色泽。

午间璀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绡纱扇斜斜映上炕桌,似是新浣洗过的纱幔,低廻萦绕。玛瑙正中那颗核桃大小的水胆更是色泽嫣红,沐着阳光越发光华流转。

双凤朝阳的寓意当真是好,这种成色的水胆玛瑙又极其少见。慕容薇双眸蓦然亮起,细细瞅了两眼,显然真心喜欢,偏将头一扭,轻轻哼了一声。

晓得对了她的心思,苏暮寒越发温柔,将盛了玛瑙的匣子移到她的手边。

慕容薇手握着盛了凉茶的金线盅,即不去接那只匣子,也不接苏暮寒的话。一时将盅子搁下,又只顾着低头绕弄衣带,寝宫内气氛凝滞,显得有些冷场。

若在往昔,苏暮寒早当自己做璨薇宫的半个主人,抬抬手便将众人挥退。望望似座尊神一般、脸上带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的罗嬷嬷,他如今却没有那个底气,只能忍辱负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苏暮寒自己圆成自己,守着罗嬷嬷等人放低身段,话语更为谦卑:“自打回了皇城,阿薇一次也没去过府中。也是我性子急些,归程里与阿薇起了口角,惹得母亲着急上火,又病了几日,这才没有入宫向皇祖母请安。”

照旧打着亲情牌,知道姨母在自己心内的份量,便依旧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从小到大,这样的招数苏暮寒用了多次,每一次都百发百中,刺到自己的软肋。

今时不同往日,上一世伤到千疮百孔,这一世里再对着苏暮寒,慕容薇便成就了自己的金刚不坏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