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侧妃含糊地答应几句,到底心里难受,便向孟昭仪辞行。

孟昭仪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两位姐姐莫要多想,千万好生保重,若是得闲,便时常进宫来说句闲话。”

旧日的姐妹情深,大多湮灭在这七八年的岁月里,难抵今日从地位到情形差得太多。辛侧妃心下酸涩,依旧笑意端庄地谢了孟昭仪的好意,便告辞出宫。

心上的落籍还未消融,偏赶上方才安国夫人房里,慕容薇眼中冰魄太盛,又叫她受了打击。辛侧妃无精打采,只能去寻杜侧妃说话。

杜侧妃住的小院名唤芷兰院,是个两进三间的侧院,后头有个小小的花园。此刻,侧妃杜若流连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正专注地扫着落花。

不知不觉,春意渐浓,早开的迎春花期已尽,金灿灿铺了一地,如华美的丝绸。杜侧妃不要丫鬟清扫,自己取了干净的扫帚,一点一点将花笼起,也不做那些伤春悲秋的葬花雅事,都堆在枝干下做花肥。

直起身子回头,却见辛侧妃立在一棵秋海棠下,眼里含着勉强地笑意,淡淡望着自己,似是欲言又止。

杜侧妃便将手中扫帚扔给一旁的丫鬟,吩咐打水净手,一面挑了匀净的玫瑰露抹在手背,一面请辛侧妃进房。

进了内室,辛侧妃端了半日的笑脸再也端不住,便如青梅沁了酒,又酸又涩,说话间眼圈也泛了红。

与咱们姐妹都是一时的人,同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先时徐昭仪有孕已经稀奇,谁想到孟昭仪又有了身孕。原该替她们二人高兴,可我这心里却堵得难受。”

知道辛侧妃今日入宫探望孟昭仪,回来必定有一番唏嘘,杜侧妃也不稀奇。也不怪她心有所感,一时的姐妹,偏偏那二位沐得了圣恩。

辛侧妃实是难受,感怀身世,想到别人终身有靠,自己却如飘萍落花,流水无依,不知将来能靠着谁。

看看杜侧妃屋里泡上来的茶,不过是些中上的饼子茶,辛侧妃唯有重重一叹,反而说不出话来。

杜侧妃随着她亦是幽幽一叹,狠劲儿揪着自己香囊上粗粗的金线打成的络子,膈的手生疼,却仿佛不觉。

方才清扫落花不过是打发时间,如今眼圈也是红红:“各人有各人的福份,那又有什么法子。如今王爷去了,咱们姐妹也只是老死府中的一生。”

说到伤心处,杜侧妃泪水涟涟,忙以帕子拭去,竟自我解嘲地一笑:“姐姐,说句不合适宜的话,咱们虽担着侧妃的名份,终究不如一个侍妾来得自在。”

辛侧妃唬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心里的伤感,忙忙拿帕子掩她的口。四顾房内无人,又是各自贴身的丫头们守在门口,才放下心来。

自然晓得杜侧妃的意思。苏睿当年封的是亲王,侧妃也是上了宫里的玉碟,报宗人府备案的。安国王爷虽去,她们却没有放出府去的道理,大好青春韶华,也就只能这么守完下半生。

满腹心事,竟不知能说与何人知。辛侧妃哪里不晓得杜侧妃话言下之意,若只是个侍妾,到不用担着虚名,哪日安国夫人愿意做主,放出府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