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7 川军的心思

1937年9月1日,杨森带兵从贵州出发,徒步跋涉,用24天走完了50天的路程,到达湖南辰溪;然后乘车船转到上海,随即投入淞沪抗战。

杨森所部川军,多年来经历的四川内战,战术水平相当落后;骤然面对着装备精良,训练纯熟的日军,处于极大的劣势。而川军将士奋力拼杀,舍出热血头颅,与日寇决战。杨森任军长的20军(下辖两师4旅8团约12000人),投入蕰藻浜,陈家行战场。向文彬团长率全团在顿吾寺力战竟日,与日寇反复拉锯,最后全团营长仅剩一人,连长非死即伤,排长剩4人,士兵仅剩120余名,而阵地未丢失;林相侯团长不幸中弹殉国,所部官兵被打得只剩一个营;杨森的侄儿,134师师长杨汉忠亲临前线督战,也中枪受伤……在七天的血战中,20军战死2000多人,受伤5000余人,团营长伤亡20多人,连排长伤亡200多人。战后,最高当局当面夸耀杨森的英勇,杨森差一点眼泪就流下来了:委座,我的一万二弟兄,现在只剩五千了啊……

更惨烈的是郭汝栋所部43军26师。43军也是杨森的旧部,只辖有26师一个师约七千人。他们经过46天跋涉,于10月16日到达昆山,次日就进入大场阵地,接替因为伤亡过大而不得不撤换休整的中央军36师。宋希濂看着川军瘦弱的士兵和破旧的装备,都不禁担心,他们能不能守住啊。

相对日军,川军的装备简陋得可怜,更可怜的是他们缺乏战争的经验。曾有一次,日军数辆薄皮坦克进攻大场,遭到中央军炮兵射击后,仓皇撤退。川军跃出战壕追击,把坦克团团围住,却发现没有办法射穿他们的乌龟壳。于是一个营的弟兄,绝大部分都冤枉地倒在鬼子坦克的机枪扫射下。

就是这样,川军也不曾退缩,打冷枪,扔手榴弹,咬牙肉搏。坚持了七天七夜之后,26师四个团长阵亡两个,14个营长伤亡13个,连排长伤亡250多……全师仅剩下七百名还能站起的士兵,伤亡率高达90%!然而阵地依然没有丢!因此,26师被评为淞沪会战中最优秀的部队之一。

杨森和郭汝栋所部川军,在上海遭到了惨重损失,然而因为杨森和最高当局关系比较好,他们基本受到公正对待。淞沪会战是一个大熔炉,全国各军不分派系投入战场,并肩作战,“要死一起死”,也算豪迈酣畅。

相比之下,以刘湘为首的川军主力,则被最高当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理所当然在战场上遭到了歧视与虐待,陷入日寇炮火与友军白眼的前后夹击之中。

单说北路川军,即22集团军(邓锡侯为司令,辖41,45,47三个军)从川陕公路徒步进入陕西,准备按原计划经河南前往第七战区,与南路川军会合。谁知进入陕西后,西安的长官蒋鼎文一挥手,命令列车直接拉往山西省第二战区。邓锡侯莫名其妙,却只能服从。他提出唯一的要求,是川军出川时,天气尚炎热;如今进入北方,气候渐寒冷,希望第十战区解决棉衣。蒋鼎文回答:到了第二战区,补给,装备,阎锡山都会发给你们的。

于是川军分乘军列,陆续前往第二战区。此时,第二战区正与日寇进行太原会战,由于司令长官阎锡山和副司令长官黄绍宏相互扯皮,战局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川军赶到后,立刻被黄绍宏当作创可贴,到一个团就往前线派上去一个团,到一个营就派上去一个营。原本编制完整的六万大军,就这么被零敲碎打地拆开来,甩得遍地都是。阎锡山对于川军“提供棉衣”的要求,则一如既往地捂紧口袋——后来,他囤积的物资,大部分都在太原沦陷时,被日本鬼子当作了战利品。

太原会战最终以我军失败告终。参加太原会战的川军,有41军和45军,总计达四万人。然而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形成一个完整的战斗序列,全都被支离破碎地分散到了各战线。在撤退过程中,他们被友军抛弃,背离,无人接应,无人掩护,损伤惨重,连集团军司令孙震都差点遭到伏击而丧命。四万川军,几乎没打像样的仗,就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兵力。这些抛尸异乡的儿郎,身上还穿着出川时的单衣。在北国的寒风中,他们不会再觉得冷了吧?

邓锡侯所部在山西省遭到惨败,痛感分崩离析的郁闷。他沉痛地对刘湘的联络官说:这次出川抗战,我们川军就像没有娘的孩子,被人拆得东一块,西一块,实在不是个办法。你们回去转告刘长官,请他向最高当局说说,把我们川军放在一起吧,我们一定听从他的指挥。

川军出了川,才觉得大伙儿格外亲密。就是死,我们都愿意死在一起!

邓锡侯的话传给了刘湘,刘湘却也无可奈何。最高当局蓄谋抢夺四川已久,这次川军热心抗战,最高当局背后仍不忘“初衷”。抗战爆发后不久,刘湘曾询问最高当局,现在外敌入侵,需要扩军备战,原先把川军编制压缩三分之一的计划是否暂缓?最高当局回答,抗战归抗战,川军该压缩还得压缩。

原本说好川军10多万人马汇集第七战区抗战,现在22集团军被拉到了山西,刘湘自己的23集团军则被拉到了东南,参与南京保卫战。出尔反尔的折腾下,川军将士并未放弃报国之志,在南京外围与日寇浴血奋战,还一度取得了小胜。然而终究大势难逆,现在,从日军的刀俎下逃出生天的川军又要去面对武汉当局的肢解。

这几天,23军团上上下下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当中,神神秘秘的人物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23军军长潘文华感到有些不对劲......

“军座,昨晚又有两批人先后进了唐式遵的住处,这里面怕是有事啊......饶师长虽然是殉了国,但是广德毕竟在咱们23军手里面丢了,最高当局一直抓着154师丢掉广德的事情不放,现在唐式遵那边又一直有人在活动,我担心这些事情都是针对军座您的......”

14独立旅旅长周绍轩坐在潘文华对面说的很大声,13独立旅旅长田钟毅和146师的师长刘兆慕都是一张苦瓜脸,他们对潘文华的忠诚不如周绍轩,到21军军长唐式遵住处的是些什么人他们心里面很清楚,因为这些人也来找过他们,虽然现在条件还没有谈拢,但刘湘和最高当局之间谁更有势力一些那是明摆的事情,要做出选择其实并不难。

之所以现在刘兆慕和田钟毅还愿意来听潘文华和周绍轩的唠叨,主要是因为他们对武汉还是有些不放心,川军毕竟是最高当局的一块心病,武汉的拉拢到底有多少诚意在里面,刘兆慕和田钟毅心里面也没数。

偏偏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川军的“总舵主”刘湘却病倒了,如今人已经躺在了汉口的医院里面。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刘湘通电请缨,主张全国总动员,与日本拼死一决。他命令直辖各军、师长,于三日内驰返原防,遵令整军。刘湘发表《告川康军民书》,号召四川军民为抗战作巨大牺牲:“全国抗战已经发动时期,四川人民所应负担之责任,较其他各省尤为重大!”川军各将领纷纷请缨抗战。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川康各军整编完毕,重庆行营组织点验委员会,派夏斗寅为主任,派员出发点验。刘湘率部出川抗战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作战地境为江苏的太湖以西和浙北、皖南部分地区。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等人劝多病的刘湘不必亲征留在四川。刘湘说:“过去打了多年内战,脸面上不甚光彩,今天为国效命,如何可以在后方苟安!”结果11月23日刘湘胃病突然复发,大口吐血,在昏迷中被护送至芜湖医院,28日送汉口万国医院就医。

川军里面本来就是小山头林立,有刘湘这个总舵把子在川军还能勉强抱作一团,现在刘湘这一病,川军内部立刻就出现了问题。

说来也奇怪,去汉口探视刘湘的四川官员发现刘湘的病似乎有越治越糟糕的趋势,川军中已经开始传言最高当局这是把刘湘扣在了武汉,要对川军下手,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刘兆慕和田钟毅是明白的,没有了刘湘,川军就不再是一个能和最高当局讨价还价的小集体,而是一盘散沙。

所以在武汉来人的时候刘兆慕和田钟毅都选择了秘密会面,他们也想给自己安排一下后路,武汉既然对刘兆慕和田钟毅这样的师旅一级川军将领都作了工作,唐式遵这个占据了23军团半壁江山的21军军长,武汉就更不会放过。

只是不知道唐式遵现在采取了什么样的态度,是先拖拖时间呢,还是已经背叛了川军,刘兆慕和田钟毅担心的当然是后者,一旦21军整个倒向了武汉,那么他们这两个师长和旅长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也就要不上什么价了......

“刘师长!田旅长!你们有么子想法?也说一哈嘛!都是袍哥弟兄!大家一同进退!”

周绍轩吧话头递给了刘兆慕和田钟毅,刘兆慕和田钟毅却不敢接,见到刘、田二人的表现,潘文华心里面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好你个‘唐瘟猪’!几个月前还在四川父老面前说的慷慨激昂,现在刘司令一病,你就又玩起了内战时的花样!出卖自己人光彩吗?今天武汉觉的你有价值给你许诺,明天你要是没有了价值呢?刘司令为了抗战把四川都交给了最高当局,现在什么下场?你唐式遵还敢和武汉勾勾搭搭?”

潘文华的这番话虽然是在骂唐式遵,其实也是在告诫田钟毅和刘兆慕,武汉可没有那么好心,山西的川军邓锡侯部已经被武汉拆的散了架,要是23军团再散架,四川,就要姓蒋了!

田钟毅和刘兆慕的脸上有些发烧,潘文华的这番敲打虽然比较隐蔽,但是14独立旅旅长周绍轩还是听出了轩外之音,没想到田钟毅和刘兆慕也和武汉勾当上了的周绍轩显的非常的愤怒,他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