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公仪凝并未离开染香楼,她一直躲在内楼里,就是不想见洛长熙。

秦玉娘觉得这情形不太对劲,问了两句,公仪凝却苦着一张脸,什么也不愿意说。后来秦玉娘也不问了,反倒是提起了沉鱼。

“沉鱼在这住了两天了,楼里有不少议论。”

“嗯……”

“外边关于‘百花之王’也还有些传言。”

“哦……”

“小姐不想听这些的话,奴家再讲些京内的趣闻给小姐听吧。”秦玉娘一边小心留意公仪凝的神色,一边道,“最近外面又开始疯传,说统领襄南军在南疆作战五年的承宁郡王竟然是个女子。说得好听的便说‘巾帼不让须眉’,难听的却说‘女子如男子一般粗蛮残暴,实在可怕’……”

“呸!洛长熙哪里粗蛮残暴了!最多是凶了点……”

公仪凝脱口而出。

可这一说完,公仪凝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十分心虚道:“这些……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给我听干什么?”

“当然有关系。”秦玉娘道,“之前我们费了大力气办什么百花盛宴,结果被莫名其妙搞砸了。莳花道的声誉一落千丈,外面甚至出现传言说什么所谓的‘百花之王’都是假的,那场混局也是我们自己设的,只不过是为了骗钱捞银子弄出的噱头。”

“胡说八道!”

“不过殿下这件事一出,大家又不敢这么说了。”秦玉娘解释道,“之前都以为殿下是男子,沉迷欢场才总是来莳花道。可现在大家知道她是女子了,便都说她与莳花道的主人交情颇深,甚至还有人猜测她就是幕后老板。这么一来,人人都卖几分面子。这两天,生意倒是好了起来。”

“哼,算她还……有点用处。”

“所以……”秦玉娘正色道,“不管小姐有什么心事,可都得先考虑考虑生意,把莳花道上的事给处理好。这莳花道才是小姐的根基,若经营不好,小姐就什么都没了。”

“知道了。”公仪凝叹了口气,“‘百花之王’的消息别再放了,把沉鱼到染香楼的事传出去。你再好好筹备一番,也让沉鱼准备准备,找个合适的日子让沉鱼在染香楼里露个面。”

秦玉娘应了,便退下了。

公仪凝自小便是由秦玉娘贴身伺候的,公仪凝的脾性她最了解不过。虽然公仪凝什么都没说,但秦玉娘也看出她是有了心事,而且是一件令她困惑的心事。

而且……

大概是与那个洛长熙有关的。

不然,为何这两天里,她都对其避而不见?

只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洛长熙还真是个大靠山,轻易得罪不得。所以秦玉娘才绕来绕去说了一堆,劝公仪凝看清眼前形势。

秦玉娘想得不错,公仪凝的确有心事,也的确是关于洛长熙的。可她却不是与洛长熙有了矛盾,而是……困惑,或者说是烦恼。

这困惑与烦恼,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她碰了洛长熙的唇之后开始的。

但后来公仪凝想想,又似乎还要早一点?

想想倒真是奇怪得很。

公仪凝这人,大约是因为自小离家的缘故,素来戒备心极重,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身边伺候的秦玉娘之外,几乎从不对人亲近。唯一一个好姐妹,也是小时候一块儿长大,又心性极为天真单纯的南宫雅。更何况公仪凝自己就是个喜欢算计人心的人,所以对那些心思深沉又极有手段的人天生便有所抗拒。

可这一切……

到洛长熙这儿,好像都不灵了。

公仪凝还记得,自己最初与洛长熙见面的时候,因为洛长熙对她的算计和威胁,令她很是不满,甚至还十分气恼地决定也要算计回去。可后来,自己根本将这决定忘得干干净净了!竟然就在与洛长熙的相处之中,不知不觉地对她卸下了心防,越来越亲近……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如今,她虽然不愿承认,可却不得不承认,除了亲近之意,她心底还隐约对洛长熙产生了一点点别样的情愫。

她可不想这样。

虽然她知道女子与女子也可相恋,甚至还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南宫雅与同为女子的叶流徵成亲了。但别人是别人,到自己身上又不同了。

公仪凝从前便一直坚信,自己这一生,只会爱钱,不会爱人。她没有过嫁人的打算,更不想被什么情感牵绊住。更何况,洛长熙还是个女人。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行。

公仪凝想明白了,就很快下了决定。

一定要掐断这点苗头。

与洛长熙保持距离。

与洛长熙保持距离!

公仪凝默念两遍,心中郁结好像真的松快了不少。

想想自己竟然为了这事缩起来躲了洛长熙两日,实在是有些可笑。而照洛长熙那个臭脾气,只怕也被她气得够呛。

公仪凝收拾一番,从内楼出来,刚准备去福泰街找洛长熙,却见秦玉娘又急急地上楼来了,朝她道:“殿下来了,在与沉鱼说话。”

沉鱼?

她找沉鱼说什么话?公仪凝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难道自己不理她了,她就寂寞空虚地去找沉鱼了?

“小姐?”

“她们在哪里说话?我也去。”

这一日阳光甚好,沉鱼歇了两日,又不用费心劳神,精神比起刚来染香楼的时候强多了,面色也好了很多。她原本就觉得呆在屋子里闷得慌,见洛长熙来找她,便提议一起去染香楼后园子里坐。

两人凉亭里坐了,喝了几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