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坐在染香楼二楼的一间房内,她的面色的确有些差,双眸不似平日那般明亮,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依然挺直着背端端正正地坐着。秦玉娘则在一边陪坐,与她喝茶说话。看两人的情形,应该是坐了挺久了。大概公仪凝前脚才出门,沉鱼后脚便来了。

见到公仪凝和洛长熙进来,沉鱼不等她们落座就道:“两位可是去了花月四院?”

公仪凝见她说得直接,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没错。不过,我要是知道你会来,也许我就不去了。”

沉鱼也不客气,竟然点了点头。

“让我等了这么一晚上,你若再不来,我只怕先被这头风之症给折磨死了。”

洛长熙这才想起,似乎之前苏五娘也提到过,说这沉鱼有头风之症。如今看来,这沉鱼身子不大好,总是发作。

沉鱼揉了揉额角,又接着道:“我此刻精神不济,实在也说不了什么话。大老板还是先拨个屋子给我歇息,等我明日醒了再说。我自己带了侍女,衣裳和药也都有,只求个清静屋子就成了。”

公仪凝有些莫名其妙。

听沉鱼这意思,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做外人。可她根本就与这个沉鱼不熟啊,怎么突然就跑到她的地方来歇息了?还要个“清静屋子”住下来?

但洛长熙却懂了,替公仪凝答应了下来。

“那就明日再说。”

秦玉娘看了一眼公仪凝,公仪凝犹豫半分,点了点头。秦玉娘便赶紧出去吩咐人收拾屋子,再亲自扶了沉鱼出去。

公仪凝看了半天,问洛长熙:“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洛长熙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人家什么都带好了送上门来,又让你拨屋子给她住……”

“难道她……”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给她许条件的了?”

公仪凝吃了一惊:“她要……”

“显然是要留下来。”

这真让公仪凝大大吃惊了,怎么可能?当初沉鱼明明撂下了什么“死都不会离开”的狠话,现在竟然又像没事人一般地跑来?

公仪凝狐疑道:“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无论有什么,都明日再说吧。”

洛长熙也没想通,但她却也并不多想,反正沉鱼已经住下来了,不管是有阴谋还是真心要留下,到了明日一切便真相大白。之前为了对付沉鱼,公仪凝出了馊主意让洛长熙扮花魁,结果不但闹出了一桩案子,想要的名头也没能打出去,现在想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此时沉鱼反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不管从哪一处来看,总不可能比原来更糟。

到了第二日,洛长熙早早起身,想了想,挑了件鸠羽色的衫裙穿了,发髻却懒得梳,还是如往常一般直接用根带子绑起一束,就这么不伦不类地出门了。

之前的“踹门”之事闹得实在有些荒唐,洛长熙索性打算以后以女装示人,也不管是能将传言压下去,还是又衍生出什么其他更不得了的传言,总之,反正已经一塌糊涂了,索性更糊涂一些也没什么。

最好是让整个朝内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公主的“恶劣”,没人敢当她的驸马,那就最好不过了。至于洛明德如何想,她也顾不上了。

一路走至染香楼,路人看她的神色多少有些怪异。

虽然洛长熙第一次来染香楼的时候,就被公仪凝点出了女子身份,可后来她成了常客,大家都知她是承宁郡王,也就慢慢将这事给淡忘了,至多不过以为是公仪凝故意给她难堪才胡说八道。可现在……

洛长熙竟真穿了裙子来。

人人都目瞪口呆,掩都掩不住。

只有张妈妈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什么古怪事都不觉得稀奇,赶紧将她迎了进来,又派人去知会秦玉娘。

等公仪凝从内楼出来,瞧见她这副模样,也笑了起来。

“你怎么穿这么暗沉沉的颜色?”公仪凝又仔细看了看,才撇嘴道,“生得好看真是占便宜,穿这种怪异的颜色竟然也还不错。”

这番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贬。

洛长熙也不计较,只问:“沉鱼呢?”

公仪凝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惦记着她”,可眼睛却还是盯着洛长熙看个不停,看着看着又说:“你怎么不梳髻,这是什么奇怪样子,不男不女似的……”

“谁说就只有男子能束发?”洛长熙担心她没完没了,便又多解释了一句:“习武之人梳髻不便。”

“好吧,算你有道理。”公仪凝看了半天也看够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这么奇怪着也挺好看的……”

洛长熙没听清,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公仪凝恨恨道,“我们去看你惦记的沉鱼去。”

洛长熙懒得理她,熟门熟路地当先一步上楼了。

沉鱼的面色看起来比前一日好多了,虽然还有些憔悴,但至少精神尚好。她见到洛长熙女装的模样竟然一点也不吃惊,仿佛早就料到似的。

公仪凝开门见山,坐下便道:“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所以我对你就有话直说了。看你这意思,是打算以后都留在我这染香楼?”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