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康越来越惊奇了,他问江海道:“你这么小,是怎么赚钱的?”

江海知道这是洪峰特意给自己机会,让倪康认可自己,洪峰也说过,这个倪康为人正直,跟他的关系也好,是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于是他也没藏着掖着,从自己暑假卖冰棍开始,说到让何小兵去羊城进货回来卖,再到最近自己和何小兵合伙办了一个饲料厂,原原本本说给了倪康听,当然,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他当然还是有所保留了。

倪康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听完了江海的话,他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看不出你是这么一个聪明又孝顺的孩子!才八岁啊,我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还在和泥巴玩吧?可你呢?都办起饲料厂了。”

洪峰叹道:“还说呢,就因为这个饲料厂,现在惹出大麻烦了。”

倪康连忙追问怎么回事,江海于是又原原本本的把饲料厂风波说给了倪康听。

倪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完后,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茶几道:“TMD,这肯定是背后有小人作祟,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小人太多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做事情。办个饲料厂有什么不好?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嘛!”

突然,倪康回过味来了,他看着洪峰道:“老洪,那你们今天来找我,是不是专程为这件事来的?”

洪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

倪康问道:“那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江海对倪康说:“倪伯伯,我只希望您能把这件事情说给省里的领导听,让这件事情被更高的领导知道。现在中央都在大力搞改革开放,可是下面的干部思想太僵化了,如果没有上面的大干部发话,我爸爸一定会被处分的,弄不好坐牢都有可能,那我这个儿子就太不孝了!”

江海也并没有夸大其辞,在这个时代,犯了政治错误,吃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牢饭是真有可能的。

倪康深深的望了江海一眼,江海的孝心让他很感动,而江海的思维更是让他震撼,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想到用这种办法来救自己的父亲!倪康慨然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倪伯伯,那这个忙,你倪伯伯就帮了!”

洪峰和江海都是大喜,连连对倪康道谢,倪康看着洪峰道:“既然我答应给你们帮忙了,那你今天可得好好陪我喝几杯。”

洪峰笑道:“没问题,今天你说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一醉方休!”

最终,倪康并没有让洪峰喝醉,在洪峰有六七分酒意的时候倪康主动停止了给洪峰倒酒,他对洪峰道:“老同学,你是一个外科大夫,我知道你不能喝太多酒,所以今天就放过你了,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绝对不打折扣!”

姚茂勋这段时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某位省领导在一次来视察都安地区的工作时,点了沙阳县罗家湾公社红星大队兴旺饲料厂的名,他很严肃的说:“不要小看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代表着一种新的动向,是不是资本主义就要复辟了?”

虽然这位省领导在省里的排名不高,他也不能直接过问这件事情,可是他的发话是不是代表着省里某一派的意见呢?

姚茂勋明白,这应该是范成益向上面求援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沙阳县,竟然要进行省级层面上的博弈,这看上去很不可思议,可是这件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涉及到的是非常敏感的政治问题,而且弄不好就会将姚茂勋这位地委书记都牵进去,所以姚茂勋一点都不敢怠慢。

事实上,这件事情刚刚发生没多久,姚茂勋就向省里某位支持自己的领导做了汇报,可是那位领导的指示很模糊,就是让姚茂勋等,并没有做其它任何指示。

现在自己这一派的意见尚不明朗,可是对方的攻势已经发动了,姚茂勋的压力当然是巨大了,可是没办法,现在压力再大他也得顶着。

姚茂勋的压力并没有顶太久,很快,《H省日报》再次转载了童军的第二篇报道,紧跟着,在《H省日报》上,两种意见开始了大辩论,一种是认为兴旺饲料厂是在剥削,搞资本主义,对这样的工厂应该坚决予以取缔,而对于允许这个工厂开办的某些领导干部也应该予以严肃处理。

另外一种意见则是认为,这个饲料厂只不过是雇工人数超过了规定而已本质还是一种个体经济,没必要把它上升到一个政治的高度还看待,这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现象而已,哪怕犯了错误,只要让他们纠正就可以了,要允许我们的干部在工作中犯错误。

持这两种不同意见的人在报纸上轮流发表文章,与对方进行辩论,最后,辩论的级别越来越高,多位省里的领导都发表文章支持己方的意见,这种现象不由得让人咋舌,这事情也闹得太大了吧?

为兴旺饲料厂的事情,全省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可是当事人江一帆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照样努力工作,每到星期天也照样回家,面色如恒。这让江海不由得深深的佩服父亲的心理承受能力。

两父子很有默契的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何玉萍,而何玉萍也是个不关心政治的人,她只知道每天努力工作,回家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就行了,也很少看报纸,特别是登载那些辩论文章的理论版,她是从来不看的,因此,何玉萍奇迹般的不知道丈夫正经受着如此巨大的非难。

江海倒是每天都看报纸,从报纸上,他高兴的知道,现在事情终于闹大了,相信如此规模的辩论,中央不会看不到,而邓公更不会看不到,如果真的被他看到了,那父亲就有救了。

说起来也很可笑,区区一个公社党委书记的命运,居然需要最高领导人关心,可是没办法,这就是那个时候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