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79年11月,江海家里双喜临门,一是从这个月开始,全国对在职职工实行物价补贴,并给40%的职工加工资,江一帆和何玉萍都在这40%之列,虽然一级工资只有5块钱,可是也让何玉萍喜上眉梢了,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二是江海家里要搬家了,农行在县革委会附近建了两栋宿舍楼,住宿条件比现在人民银行大院里的筒子楼要好一些了,本来江一帆作为信贷股股长,可以分到一套的,但是他发扬风格,把这套房子让给了行里的老职工,不过随着一部分农行职工搬到新宿舍楼,江家也可以搬进筒子楼了,要知道江家现在还住在大院里搭建的低矮的平房里,不但居住面积小,好几个孩子不得不住阁楼,而且阴暗潮湿,能够搬到筒子楼里,已经算是改善了居住环境了。

搬家的这天,何玉萍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还在家里埋怨江一帆:“就你会发扬风格,傻不傻?别人怎么不让给你?”其实何玉萍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只不过她看了新房子后,有了太多的期待,可是丈夫的发扬风格让她的期待全部破灭了,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江一帆说:“老王今年五十多了,三个儿子,两个结了婚,有三个孙子,这么一大家子人,还住在那么一套小房间里,你让他们怎么住?我们的条件比起他家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另外你看老张,现在还得住在平房里,连筒子楼都没得住呢。”

何玉萍其实也就是发发牢骚,这些她都知道,听了丈夫的话,她也就不做声了,只是低头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江家涌进了好几个壮小伙子,为头的是孙建国,他带领着铸造车间的几名青工来帮江家搬家了,江一帆连忙递上了香烟,何玉萍也忙着倒茶,孙建国摆手道:“江哥,何姐,不用忙,我们给你们搬个家算什么?”那几名青工已经开始动手搬东西了,江海赶快指挥他们,他可要看好了,要不然别人把他家的五屉柜给弄坏了可不得了,他的抽屉里可全是宝贝呢。现在江海的邮票多了,他买了好几个大集邮册装着。

青工们正在动手,门外突然又钻进来几个人,把低矮的堂屋都给塞满了,原来是江一帆的同事老王带着他的三个儿子也来帮忙了,江一帆连忙说:“老王,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要你来帮忙呢?”

老王动情的说:“江股长,要不是你风格高,把那套房子让给了我,我现在应该还是住在这里呢,这个恩情我永远忘不了,帮你搬个家算得了什么?”说话间,他便带头动起手来。

今天院里搬家的人不少,大家忙忙碌碌,欢声笑语不断,江家这边有这么多人帮忙,江家的家具又不算很多,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搬完了,江海看着自己的新家,心生感慨。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江一帆同样是发扬风格让出了房子,然后搬到了这筒子楼二楼的家,自己家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啊,没想到现在还是住在了这里。

何玉萍在那里手忙脚乱,给大家倒茶,又要留他们吃饭,可是帮忙的人在搬完东西之后,打了一声招呼,都走了,倒让何玉萍好一阵惆怅:“帮了忙,饭都不吃一餐。”

随即何玉萍又高兴起来,她拿起抹布、拖把开始做起卫生来,这新家虽说还有诸多不如意,但是也寄托了她很多希望啊!

江家隔壁左右也都是刚搬来的农行职工,江家紧右手边的主妇走了过来,喜孜孜的叫了一声:“何姐。”

何玉萍抬头一看,高兴的叫了起来:“小程,你家也搬到这里来了?”

这个妇女江海还记得,她的丈夫于耀祖是从下面信用站调到县农行来的职工,现在在信贷股工作,正是江一帆的手下。

于耀祖也走了过来,他三十岁左右,长得有些高胖,看起来很憨厚,他有些腼腆的叫了一声:“江哥。”然后又伸手想要摸摸江海的头,带着一点讨好的笑容说道:“小海都这么高了,长得这么体面,真不愧是博士。”

江海带着一点厌恶的神色躲开了于耀祖的手,于耀祖有些尴尬,他收回手,掩饰的笑了起来:“博士果然就是博士,跟一般小孩子不同啊。”

江一帆有些恼怒儿子的举动,不过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笑道:“他现在觉得自己大了呢,不习惯被人摸头。”

这个于耀祖,跟江家做了好几年的邻居,前世江海很熟悉。他非常善于钻营拍马,能从一个村信用站调到县里,现在又能分到好多老职工都没有分到的筒子楼,就可见一斑了。不过这不是江海讨厌他的主要原因,江海讨厌他的原因是,前世于耀祖官运亨通,江一帆当信贷股长的时候他是江一帆的手下,后来他一路做到了县农行的行长,可是江一帆却还是信贷股长。于耀祖可以算是江一帆的徒弟,他没什么文化,刚来信贷股的时候,信贷业务本来狗屁不通,全是江一帆一手一脚将他带起来的,本来以为他当了行长,对江一帆会有利,可是江一帆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他一直死死压制江一帆。后来江海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江一帆想让江海进农行,可是于耀祖却不肯让江海进行,后来还是江海自己争气,在县农行的招工考试中考了全县第一,才进了农行,可是最令江海气愤的是,于耀祖一家伙把自己分到了离县城最远的西流乡营业所,那里离县城将近六十公里,比去地区还要远,而且一直不让自己回来,哪怕后来江海在全地区的技术比赛里拿了个第一名,会计股点名要让江海回来充实力量,于耀祖也一直压着不批。试想,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江海怎么可能会喜欢他?